第一百零四章
小说: 情深难负 作者:白骨妖娘 字数:2173 更新时间:2019-09-22 07:24:30
被堵在喉咙的痛苦呻吟,仿佛重病人竭力要吐出胸腔中最后一口气。身体与身体撞击声音,身体与甲板撞击声音,以及那些下流肮脏的话语,和明显不怀好意的笑声,和忽而飘起又迅速衰弱下去的尖叫,让荀游瞬间面色褪去。
面前发生的事情残忍暴虐,带着原始征伐的无情残酷。所有的道德仁义就像偶尔起风卷起的一片树叶,转瞬消失不见。
顾成欢双手被缚,无法替荀游遮去这场痛苦而漫长的刑罚。他愤怒到了极点,这些人简直禽兽不如!这是审讯中最无耻低端,连对俘虏都不屑使用的招数。这些人竟然明天白日堂而皇之用在一个如此清瘦的男子身上!
他是十恶不赦,还是滔天大罪!
那清瘦的身体,让顾成欢下意识就想到了荀游,同样的清清白白,眉清目秀,几乎是抵着刀尖一倒,顾成欢像只笨拙的虫子,死死用身体护住荀游,直面刀尖。
这场罪恶从有声到无声,不知经历了多久才消停下去。当最后一个人解决完,有人打来几桶水,像对待最无关紧要的抹布一样,倾倒在伤痕累累的身体上。群体狂欢后的麝香气味充斥整个甲板,混合着江风吹不散的血腥气。
清君倒在地上,残破不堪,像一只坠落的伤痕累累的风筝。身体、面色素白,传递出近乎雪一样的冰冷。他的身下不断有液体涌出,在深色的甲板上勾勒出触目惊心的红白交错。
东海王跪倒在甲板上泪流满面,愤怒绝望得像一头被咬住了咽喉的孤狼,偏偏一声不出,像个最忠诚的看客。巨大的悲伤绝望令人窒息。
荀游抖着嘴唇,张嘴,试图说的话竟然尽数哑在喉咙里,只发出几个残破不堪的音节。这样的清君,无论犯下怎样的过错,荀游都无法不升起怜惜之情——这场献祭般的狂欢,令荀游想起了辰田。当年若非顾成欢固执的以一己之力夜闯皇宫将他救出,那之后的他,会落得如何下场?
荀游不敢想。
当荀游吐出第一个轻得几乎听不见的音节时,顾成欢就知道他想做什么。保护荀游这件事,几乎已经成为顾成欢的本能,他立刻摇头。
刀尖竟然没有跟着转动,顾成欢余光一看,那两个守着他俩年轻人竟然已经看痴了,明显到现在还没回过神来。几乎是一瞬间,顾成欢做出决定。
第一蓬血花从喉管里喷薄而出的时候,并没有人注意到。第一滴血溅到顾成欢脸上的时候,有人仓促转向这边。刀扎在船板上发出巨响,包围清君的半弧形被砸出了一个缺口。七杀心领神会,一爪子拍断了绳子,用牙齿拖着青烈枪的口袋挪过来。第一声惊叫响起的时候,青烈枪已经在手,顾成欢单手使出顾家枪法,抱起荀游猛地往前冲。顾家枪法威猛无双,这一冲刺如暴怒蛟龙出海升天,夺命而来。武器还没拿稳的水贼根本应变不及!
顾成欢单脚踏上甲板前沿的时候猛一转身,枪尖向后挥出一线灿银。这短短的一瞬间足够荀游从他怀中挣脱跳上东海王的船板——两船高度几乎一致,海威将军为了让东海王更清楚地看清发生的事情,特许东海王将船开得十分近,近到纵然荀游轻轻一跃就能跳过去。
倒是东海王似乎是有些不敢面对,虽站在船头,却离得稍远。手中人一空,顾成欢顺着惯性一把抓起清君——这人比他想得还清瘦。枪尖收势,一跃落入东海王船上。七杀趁着人群不注意,猛一下扑倒海威将军,咬住目标转身就跑。
狼发动攻击总是快狠准,海威将军甚至只觉眼前一黑,怀中一空,那木牌便消失了。
这一系列激变只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有些反应慢的, 刚把刀拿稳,就见三人一狗全部易船。
东海王反应极快,一把夺过七杀口中的木牌,双手作掰折状。还未来得及从地上爬起来的海威将军一看,目眦欲裂,几乎破音:“你敢!”
“放我们走!”东海王咆哮。他现在血液滚烫,浑身如同被浇满了滚烫的铜液,谁敢碰一下就是一个死字。堪堪维持住的理性告诉他不能乱来,目前只有撤退才是最好的选择!
大片红色烟雾顺着海面远远飘去,不多时远远驶来十多艘战船。海威将军双目通红,目光如同一把钉子,将东海王钉得千疮百孔——也仅仅是眼神。这块木牌的威慑力太大,以至于他咬牙切齿不得不下出一个几乎让他啐出血的命令:“让他走!”
战舰或许尚可一战,但是安安在他手里,海威将军不愿意冒任何风险。
被人夺了木牌,七杀似乎没了使命。抬起后脚搔脖子,金叶子从肚子下面哗啦啦掉了一片——装金叶子的荷包困在他肚子上,方才也不知被什么划破了 ,一抬脚暴露了个彻彻底底。
七杀有些不好意思,扭扭捏捏把后脚放下来,复趴在地上,试图掩盖这一地金叶子。
荀游搭着顾成欢的肩膀,适应突然动起来的船只:“他需要治疗!”
东海王面色一变,却不敢动,保持即将折木牌的动作。身后有一把柔柔嗓音解了荀游的焦灼:“请跟我来。”
顾成欢跟在荀游和姑娘后边进了船舱,安顿好清君之后被荀游轰了出来——他帮不上什么忙,只会添乱,倒是荀游从小熟识药性,又在归磨城老和老医师几个混在一起,医学长进了不少。
也不知船悠悠驶了多久,一阵未经掩饰的急促脚步声靠近。
顾成欢抬眼,东海王满目满脸都是焦急,高大的汉子背后都快急出火来了。
看见东海王的样子,顾成欢突然明白了荀游为什么这么执着要救清君,轻声道:“我家子蕴照看着,他颇熟药性。”等了这么久,除了那个姑娘并没有任何下到这个地方来,顾成欢就知道,今天这艘船上,没有任何大夫。清君的性命,系在荀游身上了。
恰好这时,姑娘端着一盆血红的水,面色苍白走出来,额角全是冷汗,根本不敢和东海王对视。
东海王透过半开的门,能窥见些里面,顿时一拳狠狠砸在木板上,发出一声如同困兽的咆哮。
顾成欢这时很能理解东海王的心情:“你若是想,就进去看看。”
东海王却突然靠着木板,支撑不住般坐下去,抱头失声痛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