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沉睡
小说: 情深难负 作者:白骨妖娘 字数:1985 更新时间:2019-09-22 07:24:29
汗水流进眼睛里生疼,落在熟悉的怀抱和气息中,荀游下意识将自己蜷缩成小小一团,也不知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地反复低喃着。
顾成欢冰冷干燥的嘴唇挨上荀游汗湿的额头,嘴唇被泽润,却依旧冰冷。方才一顿折腾出的都是冷汗,现在两人抱在一起具是汗津津的。
先从浴池里打出一桶熬得发黑的药水,顾成欢将自己和荀游都粗浅收拾过了,又试过水温,待水温降得手掌放进去一会儿能泡得发红了,才将荀游慢慢放进去。顾成欢趴在浴池边,以掌托着荀游后脑,低低说些安慰的话。
这药浴仿佛并不令人如何舒服,才下去没一会儿荀游便皱着鼻子睁开眼睛,眼睛红红的,湿漉漉,看起来分外可怜。
“疼…”那声音极小极软,像和母鹿走散的幼鹿发出的哀鸣。荀游以脸蹭着顾成欢手臂,眉目低垂,热气蒸腾得他整具身体透出绯色,脸颊也红扑扑的。蒸腾的水汽在睫毛上挂了一串,和眼中的水色相互映衬,荀游一眨眼俱是摇摇欲坠。
顾成欢心里疼惜,却也无法,只不住以干涩的嘴唇亲吻眼前人:“不疼不疼,我在呢…”
这话仿佛很令人安心,荀游低低附应几声,不多时竟就着顾成欢托他的手掌,枕着手臂睡着了。清浅的呼吸之间,都是炙热的药气,顾成欢一边心疼一边觉得好笑,只得将人揽得更近些,好枕舒服些——纵然这个姿势对于他来说有些艰难。
仿佛过了很久,又仿佛一眨眼的事情。
阿骨库:“行了,抱他起来,继续施针。”这药浴可不是白泡的,能缓解疼痛,又能疏通经脉。只是用药有些刚猛,虚到极致的人进入并不会太好受。但比起下针来说可算好太多了。
五轮施针必须在十二个时辰内完成,否则断了再续,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顾成欢一听还要下针,舌头都发麻,但也不能不听从阿骨库的命令。慢腾腾将荀游从水里捞出来擦干,榻上的用物皆是换过一轮,地上皆光洁如新,好像刚才那一轮施针从未发生过。
红虫停留在阿骨库身上,布满了整条右臂,顾成欢抱着荀游一过来,仿佛有所感应,开始扇动两翼。
接下来的施针过程几乎都是相同的,等到第四轮的时候,顾成欢抱着荀游下药浴,只觉满手颤抖,那疼痛就连药浴也不能纾解一二,再躺在榻上,荀游几乎是本能地不停颤抖,那冷香也不能使他睡得安稳了。
顾成欢心焦灼得像有一个大火炉子在烤,熊熊火焰比天高。可偏还得憋住这火不能发出来,于是只能急得口干舌燥。红虫停留在身体上,还未施针,眼泪已经从眼角处划过——不再是血泪,阿骨库说这是前面施针的功劳。
顾成欢不敢靠得太近,荀游在颤抖,他又何尝不是,只得咬紧牙关赌这最后一把。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顾成欢总觉得这一顿折腾,荀游看着似乎又小了一圈,骨头支棱得更加明显了。
这一场施针艰难得多,因为控制不住的颤抖,而针尖分寸也不敢有差,阿骨库落下的每一针都要花上好长一段时间,而每一针下去之后荀游都会颤抖得更加厉害一些。
顾成欢已经说不出一句话,如鲠在喉,不想看,不敢看,却又偏偏不得不看,将荀游每一次颤抖的细微末节都收入眼底,放在心上,然后放大无数倍慢慢煎熬心肝。
施到第五针的时候荀游疼得晕厥过去,顾成欢想也没想就要冲过去,却被阿骨库暴声喝住:“你敢他现在就死!”原来红虫是能察觉到一个人最细微的呼吸和脉动的,若是荀游真得疼死过去,那红虫早就四散而飞。阿骨库笃定人还活着,也是因为这个。
顾成欢抹一把脸,早就泪流满面,他强迫自己咬紧牙关,直到腮帮子都硬得发酸发痛。
阿骨库又点燃一支香,待得半柱香的时间,继续下针。
这次施针险象环生,最后顾成欢再也站不住,坐在地上抱紧了双臂。最后一针落定,荀游毫无反应,和之前的剧烈想必简直就像…就像一个死人。
阿骨库待得片刻开始缓缓收针,每收一针荀游便会战栗一下,也正是这战栗,让顾成欢瞪大了眼睛没有崩溃——好几次,好几次他都以为自己要彻底失去荀游了。
最后一针收回,红虫慢悠悠往回飞,阿骨库极倦揉一下眉心:“你也一起去泡着,不够半个时辰别出来。”连续十二个时辰的施针,对他而言是极大的消耗。阿骨库唤走高阳,自有好去处休息。
顾成欢趔趄着爬起来,才发现手脚已经紧张得发麻了。僵着手感受荀游颈便脉搏,直到感受到微弱但是持续的跳动,顾成欢才终于安下半颗心,像抱一颗举世无双的易碎鸡蛋一样将荀游抱在怀里,进入药浴。
这药浴的味道不同于前,顾成欢全副心思都系在荀游身上,竟不知什么时候阿骨库竟然叫人换了一池。
也不知里面加了什么药材,泡得一会儿只觉得浑身舒畅,没个毛孔都泡得懒洋洋。顾成欢让荀游靠在他身上,以手为勺,一点点将药水浇他的后颈,又或者用沾湿的手掌轻轻按在荀游面上。
怀中人睡得沉极了,却也不忘偶尔蹭一下他的胸膛。
半个时辰一到,外面有人提醒。顾成欢这才手软脚软地将人抱起来,收拾清爽。这头挨着枕头,本该一下就昏睡过去,可是顾成欢却这么也睡不着,闭上眼睛满脑子都是阿骨库施针时荀游的样子。一会儿摸摸荀游的脸,想看是不是真实的;一会儿又替荀游调整一下姿势,让他睡得更舒服。脑子里一团浆糊,顾成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过去的,他只知道,自己将荀游抱得很紧…很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