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可惜这里只有两个塞满了一团浆糊的脑袋，凑在一起顶多把浆糊搅成了米糊，还是一脑子水。两人用纸笔列出了一条条关于‘天堂’病毒的推断，能拿得出手的都是些显而易见的东西——传染性极强，暂无有效疗法，破坏性极大。

毛尔打小就不喜欢动脑子，能考上X大纯属瞎猫撞上死耗子，当下把笔一扔摊在沙发上，舒了口气，“哎兄弟，要我说别想这么多了，咱们两个抠破脑袋也比不上邵斌透露一句话，歇会儿吧。”

“我再想想。”其实陈卿根本不想捉摸这个事情，天大地大，什么时候这种级别的机密轮到他来窥见了？只是他心里乱得慌，不找点事情做满脑子都是在大厅看见的立体投影，不可抑制地就会去想他的亲戚、朋友…他们…都还活着吗？还是…已经变成了一团烂肉？一想到熟识的人会变成行尸走肉，心里就忍不住地发寒。

“老陈。”毛尔顿了顿，有些不知从何安慰起。他的反应相对于陈卿平淡多了，这不是因为他心宽过太平洋，而是家里早就因为父亲经商的原因举家搬迁至Y市，同R市隔了八竿子远，横竖火落不到他脚背上，这才稍稍定些神。只是陈卿和他自幼好得同穿一条裤子长大，喘气儿都用一个鼻孔，小时候也没少跑到对方家蹭吃蹭睡，如果不是后来发生的事情，或许现在他得叫陈卿父亲一声‘干爹’，“至少…至少咱小姑姑能逃出来。”

陈卿捏住笔的手一顿，在白纸上点出一个浅浅的印记，他勉强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苦笑来，“对，至少还有小姑姑…”

毛尔见他这样鼻子尖上一酸，一骨碌从沙发上滚下来把陈卿抱在怀里，大力拍着肩背，说话已经带着点鼻音，“你家那烂摊子要不要也罢，回头拜在我毛家门下，我老娘可好了。”

两下不轻不重的敲门声，邵斌斜靠在门框上也不知看了多久，手里提着三个饭盒，复杂的神情一闪而过，嘴里不依不饶，“拜什么拜，你还给不给他另外拜个祖宗？”走进来看了一眼眼眶湿润泛红的陈卿，把饭盒放在矮茶几上打开，盘腿坐在他身边，心口一软，不自觉放低了声音，“就这点出息。”

陈卿揉着发酸的鼻子狠狠瞪着面前那块地砖，好像能看出花来，瓮声瓮气：“换你来试试。”

邵斌掰开一次性筷子塞进他手里，“换我早提枪抡上去了。”又倒了一杯水推到他面前，“不过你是遵纪守法的良民，顶多提个菜刀冲上去永垂不朽。所以啊——”语重心长一顿，“虽然我不知道你家里发生了什么，不过做爸妈的没谁咒自己孩子早死的，好歹把你这座青山留下，才能谈将来。”从自己饭盒里挑出几块牛肉放在陈卿面前那盒里，“再难过别亏了自己。”

毛尔忧心忡忡地拿筷子戳着白米饭，很是郁猝地问：“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又像是自言自语，“这世上还真有咒自己儿子死掉的爸妈呢…”

“毛毛！”陈卿低声警告，毛尔颇为憋屈地看了他一眼，转过头去和饭盒里的青菜牛肉撒气。

邵斌直觉毛尔话里有话，但是看陈卿的架势是什么也不愿透露也就知情识趣地不再多问，沉默着收拾完这一顿谈不上午饭的午饭。再想开口却已经被陈卿送到门口，下了逐客令，“请吧。”

正巧周瑾外面一把把门推开，露出一张笑意温润的脸，扬了扬手里的档案袋：“嘿！结果出来了！”黑白分明的眼珠子一转，看出了里面有点不一样的气氛，对着邵斌一勾手指头，眨眨眼，“来！”

邵斌走后，毛尔躺在床上百无聊赖地拨弄着被屏蔽了网络信号，只能看看小说的老式手机，突然一惊一乍：“哇靠！这都什么鬼？老陈你快看！”

陈卿半死不活地靠过去，半晌也睁大了眼睛——老式手机保留了比较原始的照相性能，然而就在摄下图像的下一秒，整个照片化为一片黑白。两人对视一眼，默不作声地拿起了游戏机。

其后几天毛尔、陈卿溜达出去过，不过每次一出门就能发现所有的摄像头都朝着他们所在的方向齐齐致敬，不多时就会有工作人员礼貌但强硬地要求他们回去，来来回回几次二人也就明白这是变相软禁，一想到这个地方本身的机密性，也就没什么挣扎地接受了被软禁的事实，乖乖缩在屋子里将上个世纪流行的双人游戏打了个遍。

悠闲如此的日子没过多久，有一天毛尔突发奇想出去转了一圈，神奇地发现已经超过半小时了却没有任何人来‘请’他回去，来往的所有人形色匆匆，眉目凝重，整个基地弥散着紧张和沉重。他旋风一样卷回小房间一把把正玩贪吃蛇的陈卿从地上提起来，做贼似的领着他东游西荡地听墙脚。

“扩散性太强，个体免疫现象暂时还没出现。受到感染后基因突变带来的高度破坏性和意识丧失无法有效控制或治愈。但是可以尝试破坏脊椎上的神经系统切断和大脑的联系。”这一个小组集合了二十来人，李非站在立体投影仪后面侃侃而谈，眉目疏冷。

“可以尝试？这已经是提出的第五个可以尝试了！我要求的是一个有效的具体方案，并不是一个可能性！我们已经损失了上好几万名优秀的军人，数千万的民众陷入极大的恐慌，如果不能有效制止，这将是一次场前所未有的灾难！”对李非发飙的正是陈姐，只不过此刻她脸上带着工作过度的疲倦和苍白，眉缩成川，一双眼睛却亮得吓人，像是随时都会有火星喷出来，嘴唇干得泛起一层白皮。工作台被她拍得震天价响，在场无一人敢出声相劝。

李非声音淡漠，带着事不关己的冷静，他伸手在投影的图像上一点，拉出另一个画面，这是一个数据表格：“数据是最有力的证明，陈希上校。”五指并拢倏地张开，数据表格被放大数倍更加清晰地呈现在众人眼前，“你看，每一次的数据都显示我们更加接近对付‘天堂’病毒最优方案。没有任何事情是能够一蹴而就的，更何况是对付凝聚了全球顶尖智慧而制造出来的‘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