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干行十二
小说: 乾坤万年歌 作者:十九姑娘 字数:2009 更新时间:2019-09-22 06:27:40
“您不允许我陪您一同进去吗?”高倾有些担忧,桃林里面的情况谁都不清楚,里面是康庄坦途还是悬崖陷阱谁都不好说,就凭着这根命绳,到了关键时候,自己是否有能力将他拉回来,也是个未知数。
变数太大,已经出了高倾可以承受的关于阿鸠的风险界限。
“你以为我为什么要把命绳交给你?只要有命绳联结着我们彼此,你就一定可以拉我回来。”
“可是……”
阿鸠突然握住高倾的手,脸上露出相当坦诚真挚的表情。
“我以性命托付与你,你一定会护我周全的,对吗?”
(就像你一直做的那样。也只有保护我的这件事情,你从来没有差错。)
“殿下……”
“你就在这里等着我,没有我的召唤,你绝对不可以踏入桃林一步。你放心,我会谨慎行事,绝不会让自己陷于险境。”
“我明白了。”高倾郑重的点点头,说道:“不过,您的时间只有一个时辰。这是我最大的忍受限度,一旦超过了这个时间我就不会等待,到时候我会直接将您拉回来。”
“好。”
高倾用劲的回握住阿鸠的双手,深深的凝望着他。
“万望您保重御体!”
*****
牵引着命绳的另一端,阿鸠正尝试进入桃林。
烟光凝紫,飞红满目。恰逢六月盛景,却是花开不败。正是长恨春归无觅处,不知转入此中来。然则桃开几度,反常为妖。若只是为眼前之美景所迷,定会乱了己身之心智。失路于途,不能寻觅归路,必死无疑。
阿鸠凝神定目,然而他毕竟没有如叔姬那般的狐之眸,也没有连称那般的探魂术。如果单纯的靠眼力,实在难以辨识前路。但孙道远确确实实是消失在了这桃林之中,那么其中一定有什么可以穿透的玄机。
是休、生、伤、杜、景、死、惊、开的奇门阵法,还是乾、震、坎、艮、坤、巽、离、兑的八卦阵法?
其实对于阵法这类的,阿鸠虽有接触,也并不算熟识。如今之境,也只能凭着手中的命绳,向前赌上一赌。自己将命绳的另一端托付于高倾,只愿高倾能够在危难时刻不要出现任何纰漏就好!
危难时刻,高倾也从未让他失望过。
只有保护自己这一点,高倾比任何人都做的出色。
正是笃信了这一点,阿鸠才能够做到这种地步吧。
(这种境遇下,也就只能凭只觉前进了吧。)
阿鸠不再有所顾虑,高倾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他必须尽快的穿越过这片桃林。冥冥之中他坚信,桃林之后,一定有他想要知道的事情。
桃林之后,有人在等着他。
这是一种奇妙的感应。
顺着这种几乎算是第六感的感应,阿鸠勇往直前。
遥目所望,尽是桃花繁林,婀娜摇曳,顾盼生姿。清风吹散涟漪,漫天花海,有如红绡戏子挥袖起舞。只是这所舞动之水袖,犹如一条白练一般死死的扼住人的咽喉,在桃林之境中,连呼吸都被熏染的桃香所腻,空气变得稀薄。
这不是幻觉。空气正在稀薄。
待阿鸠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身处桃林深处了,咽喉因为难以再得到空气的滋养而变得紧涩,阿鸠喘不过气的抚上自己的颈脖,露出了极为痛苦的神色。
“哈……哈……”极力呼吸着,从虚空中榨取赖以生存的力量。
要牵动命绳吗?要这样放弃吗?
不!不可以!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越危险的地方,也许正示意了答案就在前方也说不定!
阿鸠的步伐开始变得相当艰难,然而令人可喜的是,前方大约十来步的桃林之处,隐隐然有些豁口,桃花掩映之下,迷迷蒙蒙,若不细看,实在难辨真伪。
(出路就在那里吗?)
阿鸠打定主意,如果那里就是出处便罢,若不是,便牵动命绳,让高倾拉自己回去。
主意已定,沉重的步伐也变得轻盈矫健起来。阿鸠毫不怜香惜玉的拨开不断聚拢而来的繁英,向着那处豁口靠近。
然而在那豁口之处,阿鸠全身凝结。为眼前之景所凝结。
不能再动分毫。
他看到了什么?
阿鸠看到了什么?
那是什么?!
他……是谁?
那是……多久以前的…记忆了……
庭院里吹着夹杂着竹淸的微风,几竿翠竹修然立于廊畔,雕花格子窗上是自己顽皮时绘上的杂乱线条。
历历在目。
千年之景。
(这里是…鲁国别馆?)
吟吟凤竹之下,那人依旧是一袭记忆中的广袖白衣,席地于廊畔,朗朗如月华清晖。手中一卷书页,不知今日他又在读着什么书,是《诗经》还是《尚书》?他曾说读《书》让人心旷,读《诗》让人神怡。
被一瓣恋慕的桃花所扰,那人不经意的抬眸,浅笑着。拈起沾染在眼睫上的爱恋着他的花瓣,笑意如昨。
(召…忽……?)
擒入掌中的桃花,随着他如兰的呵气,飘远,飘远,飞旋着舞蹈,落在了他脚边的清潭之中。荡漾着,涟漪一圈一圈开去。
在桃枝的掩映之中,阿鸠的身影丝丝缕缕的映入了他的眼眸。这是一双,比空游的清潭更清澈更纯粹的瞳孔。
只一眼,已然千载寒暑。
那人笑了,淡淡的,笑了,有些无奈,有些宠溺,对着阿鸠。
“公子怎么站在那处发呆?”
丧失了言语。
这不是在梦中。
丧失了全部的行动能力,阿鸠只能呆愣的立于妖娆花海,他不知道自己除了这样还能如何?
想要靠近,他不敢!想要触碰,他不敢!
他害怕,他害怕像无数个美梦亦或是噩梦之中那样,那个人明明就在眼前,可是无论自己如何哭喊,那人却不肯靠近,无论自己如何哭喊,那人只是微笑着,然后如薄雾一般随风飘散,消失不见。
这真的,不是梦吗?!真的,不是梦吗?!
“公子?”
他放下了手中的书简,如绿竹猗猗,他以昂然的身姿伫立于阿鸠面前。
笑意如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