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恩寺坐落于襄阳城西北隅的谷城县，建于隋盛于唐，历经数代硝烟依然保存至今。其中珍藏的《金刚般若波罗密正经》（目前为国家二级保护文物）乃镇寺之宝，因为这部法典中所蕴含着巨大的能量，也曾卷入过事件当中。那个时候的阿鸠，还不是这一副躯壳的时候，也与众人在此战斗过。

时光荏苒，暗灰色的古朴大门依旧耸立于天地之间，亘古不变的梵音敲击出永恒的韵律。一切如昨，只是昨日似乎又过得太快。

小小自然是不能体察到阿鸠的这一份心境，他此刻正虔诚的跪拜在法相庄严的金装大佛面前。

小小的愿望太多，不知道佛祖能为自己达成哪一项。

他想要早日赎身，想要远离那些腌臜的事情，想要过上普通人的生活，想要寻到一个人，那人不必惊尘绝艳，亦不必富甲一方。小小只想要与他携手一生，相扶相持白头到老。

不知道这些愿望会不会有些贪心，小小也管不了那么多。从阿鸠手上接过签筒，最后在心里默念了一遍大日如来真言，才小心翼翼的将手上的签筒抖动了起来。

佛堂里线香缭绕，不时有信徒进进出出，抽到了上签的自然欢喜，抽到了下签的则愁眉苦脸。也有花了大价钱为佛祖烧高香的，将所念之人的名姓及阴阳寿诞写在一张笺纸上交给佛堂里的师傅，以求一个心安。

因为阿鸠本身并不是佛徒，其信仰与之背道，故不方便叩拜，只能全装作懵懂无知的孩童，在一旁傻乎乎的呆立着。

很快的，从小小手里的签筒中掉出来一根细长的竹签来，阿鸠将其拾起，只见上面用簪花小楷写着一句古诗：十五始展颜，愿同尘与灰。

这是唐朝时代的大诗人李白《长干行》中的一句，写的是女子初嫁时的心情。

阿鸠见了这签文，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小小不知这是什么意思，急得只扯着阿鸠问。

其实阿鸠也不是很清楚这只签的真正含义，只是因了这字面意思发笑，看着小小一脸急切的样子，想来小小相当认真的，便也收起玩闹的心思，只说道：“你在外面的槐树下等等我，我去找找解签的师傅。”

承恩寺佛堂前有一棵参天的槐树，枝繁叶茂，足有十人合抱之粗。听说是数百年前寺庙始建之时，隋朝的公主亲手所植。那是一位非常美丽也非常寂寞的公主，阿鸠的记忆里有她模糊的倩影。

阿鸠上一次来这里的时候，槐树还只是一株小小的树苗。如今却饱含了人们虔诚的祝祷而葳蕤葱郁。亭亭如华盖，垂挂着朱红色的幡布。随着风，似乎都从幡布上能聆听到人们的祈愿。

父母长寿，子孙安康。

小小坐在树荫下，冬日的暖阳柔柔的包裹着自己，好像从未触摸过的母亲的手。

小小对自己的母亲没有任何的印象，他记忆开始的地方是漫天的血红。有的时候他怀疑这样的记忆只是自己做的一个梦而已，那么小的婴儿，哪里会记得什么。

人流如织，因为承恩寺的灵验有不少人前来祈愿。

虔诚之中，发生了争执。

有几个流氓。是几个看起来像是镇日游荡在这个城里的蒙古族的肮脏男人，从他们走近槐树的时候开始，喷发出的熏天酒气的吐息便混浊了槐花的清香。流氓们重重的占据了小小面前的位置，连说话也是稀里糊涂含混不清的，借着醉意的兴致而恶作剧的开始调戏手足无措的小小。

为首的男人，小小曾经见过，好像是一个叫特木尔的蒙古族混混，没有正经的营生，但似乎也从来没缺过银子。他以前来看过小小唱戏，那个时候就惦记上了戏台上搔首弄姿的花旦。

高声叫着滚开的小小让这几人更加兴致勃勃的贴近了他，抚摸起他的臀部来，分开小小的衣裾，恶劣的性质增加了。

看见小小终于被推倒在槐树上，被剥下外衣，有些香客终于看不下去的上前阻止，却被一拳打来，可怜兮兮的倒在地上。

其他香客纷纷绕路。

行凶的一方是绝对惹不起的蒙古人，而被行凶的则是本就不算干净的戏子，为了一个戏子去得罪蒙古人，实在是不划算。

冰冰凉凉的风间隙吹入槐树叶中，犹如哭泣一般沙沙作响，满溢了戏子的悲鸣和蒙古人下流的笑声。

“救命，救命啊！”

连亵衣也被解开了，半裸露的小小陷入疯狂的呼喊着，但来往人群对其视而不见。

佛祖在离此地不远的地方缄默。神圣而光明的纵容着恶行的发生。佛祖的信徒们也冷漠着穿流而过，没有任何羞愧的凛然跪倒于佛像之前，恳求佛祖保佑，发誓自己一心向善。

善，就在眼前，当时的人们却茫然了眼睛。

正当被助威的呐喊煽动了的特木尔钝重的身体压倒小小身上的那个时候，特木尔的后脑勺发出了很大的响声，被某个东西击中了。

那是个随处可以捡到的石头，特木尔捂着被砸了一个大包的脑袋转头去瞧。同行的蒙古人也吃了一惊回过头看往不远处的方向。

前方伫立着一个面黄肌瘦的十岁孩童。

“放开他！”

扔石头的就是这个小孩子。

“哈？”蒙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些好笑的看着这个小弟弟，“你不会是开玩笑的吧小弟弟？！”

“我说，放开他。”

“小子？！你还没断奶吧！快滚回去找你娘！老子现在没工夫管你！”

这么说着，特木尔又转身扑向了瑟瑟发抖的小小。

见此情形，阿鸠立即又找来一块大石头，继续不留情的砸向蒙古人。

这次特木尔他们已经有所防备的躲开，虽然没被砸到，但是他们弑杀的怒火已全部被挑起！就算对方只是一个小孩子，他们也丝毫没有廉耻之心的想要将之置于死地。

“阿鸠！快跑！”

小小察觉到危险而凄惨的哭喊到，阿鸠却无动于衷。他的身体中正奔腾着一股强烈的气势，一触即发。积蓄满了气的手掌捏紧成拳。

特木尔已经像拎小鸡一样将阿鸠整个儿悬空提了起来。阿鸠的双目已然充血，那是一种极为骇人的神色，诡异得如同暗夜里的赤红猫眼，绝对不应该出自于一个小孩子眸中的情感正急剧燃烧着。

物有反常，必为妖。

特木尔有一瞬间感受到了已经超过“恐惧”可以形容的心情，他在无法控制的骇然中不自觉的松开了手，阿鸠顺势摔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