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1】繁罗卷极情决
小说: 偏执对孤僻 作者:伊承 字数:3470 更新时间:2023-09-06 00:15:21
031:繁花于叶园开谢
王府极为广阔,两人一路穿过几处园林,穿过数扇院门,终于抵达目的地——叶园。
眼前的院落并未像它处草木繁茂,反而毫无生机,萧萧落木,瑟瑟寒风。
明明外面还是炎夏,可一踏进园中,便觉有隆冬寒气侵袭,吹的楚翘一个激灵。
逐渐进入院中,荒凉之感愈来愈重。
楚翘心中生疑:荒芜之地,易生心魔,在此处修行弊大于利,且观外界灵气充沛,为何会有人于此修行?
一旁面不改色的王江沅,似是早已习惯了此地的反常。
冷清的庭院内有一短亭,短亭中央有一身形单薄,背对二人的白发老者正襟危坐着。
凛冽寒风吹袭下,老者却好似感受不到这刺骨寒冷一般。
望了一眼亭中老者,楚翘心道:他这是在效仿苦行僧的修行么?
楚翘听见耳畔猎猎风声,也看见前方的王江沅终于停下往前行的步伐,暗暗运转灵力试图温暖自己身躯,却发觉体内灵力凝滞,无法流动,恍若被冻结般,且无论用何种方法皆无法使灵力流动。
二人静静待着。
不久后,亭台中鬓发苍苍的老者突然转身,出声打破此地寂静:“江沅来了啊。”
王江沅朝老者毕恭毕敬地行礼道:“舅爷爷,江沅来了。”
老者看着王江沅以及她身后的楚翘,沉声问道:“江沅,你怎生带外人来此?”
楚翘见了老者正面却突然一惊,面前人面容斑驳,沟壑丛生。
他心道:从王江沅与仆人对话可知他的身份地位必定不低且很可能是得道之人,可是修者皆是仙姿玉骨卓然不群,他怎会如此沧桑?但若说他并非得道高人,又如何以凡人微薄之躯掌管偌大修真世家?
老者起身,看着楚翘身上饰有独占春纹样的黑衣,面上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淡淡道了句:“又是兰剑宗弟子?”
王江沅急忙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知老者。
老者闻言意味不明地哼笑一声:“他一个金丹都未结的弟子,如何能在重重埋伏下救下你?”一边说着,一边挥出灵气朝楚翘袭去。
楚翘脚步未动,满脸无畏地看着老者的攻击,怀中灵戒在此时突然发出一道灵气,直接将老者挥来的灵气打散。
楚翘顺势望向老者,扬声反问:“前辈此举何意?在下扪心自问,从未做过欺害王姑娘之事。”
老者却忽然冷静下来,面带歉然道:“小友,是老夫鲁莽了,还请海涵。”
楚翘见自己未曾受伤,且在别人府邸为客,不愿多生事端,便摇头示意无事。
老者目光随即落到王江沅身上,不轻不重地斥问道:“江沅,一年前,为何要瞒着我偷偷去北域陵州孔府?”
王江沅不假思索道:“江沅只是希望舅爷爷能解开心结,从此少入叶园。”
老者在她面前负手站立,目光如炬:“江沅,长辈之事,你们小辈无需多管,你只需管好自己。”
王江沅面色坦然,从储物袋中取出一物奉到老者面前,道:“繁罗秘境中有一卷通灵招魂经,江沅将它取来了。”
老者看着那卷经书,压抑着自己心中的激动,故作严肃:“江沅,此书当真?”
“当真,江沅找来它,只希望舅爷爷能够放下心结,离开叶园另寻胜地修行。”王江沅眼中含泪,字字恳切,“江沅不想失去舅爷爷您。”
老者心下微动,张唇欲言又止。
“舅爷爷,在叶园修行只能加剧伤势,于修炼毫无益处,更甚者……”会落得个身陨的下场,王江沅越想越哀伤,颤声道,“舅爷爷,快三百年了,斯人早已转世;叶园败落,舅爷爷何必困于往事,不顾体内暗伤,痴守于此,任由叶园恶化自己的伤势。”
听着王江沅这一连串称得上是冒犯的话,老者也并未动怒,只是摇头叹道:“这是我的惩罚。”他一边答着一边望向荒芜的庭院,低声道,“园中槿花桐叶皆谢,以叶为名,只愿能恢复如初。”
老者走近王江沅,忽然道:“江沅,你将平湖琵琶取出,此次让你见见何为叶园之叶。”他一边说着一边随性坐下,一把琴突然出现在他膝上。
他面向院门,闭目横琴,伸手抚在琴弦上。
出乎楚翘意料的是,他手上肌肤却很是光滑,与沟壑纵横的面容对比显得十分突兀。
仔细看着老者手下的琴,楚翘又发现一件怪事,便是琴身有长短不一被修补过的痕迹。
老者并未在意一旁陷入沉思的楚翘,召出琴后眼神突然变得温柔,眼中甚至还有丝丝缕缕的怀念。
“江沅,用琵琶弹那首小时候你常练习的曲子。”他一边吩咐王江沅,一边伸手慢且轻柔地拨动着琴弦。
王江沅闻言点头应是,而后抱着平湖琵琶,垂眸信手不急不缓地拨弹着。
乐声层层朝四周飘荡,所到之处,园中繁花次第开放,光秃秃的树干上枝叶接连生长。
琵琶声隐隐间像是在应和琴音,而在琵琶声响起之后没多久,便听空中突然传来一声声清脆悦耳的鸟鸣,依旧像是在应和。
桐叶哗哗作响,槿花在篱边开的灿烂。
清风吹过,桐叶随风而落,落在人身上却了无痕迹。
花香犹在鼻尖,桐叶与鸟鸣声犹在耳边,甚至连清风吹拂的感觉都犹存,睁眼却发觉一切皆是一场幻梦。
王江沅弹完一曲之后便单手抱住琵琶,伸掌想要去接下那片不存在的落叶,神情恍惚,低声道:“舅爷爷既意已决,那江沅便直说了,通灵招魂经上记录功法,只能关亡婆弟子修行。”
“关亡婆弟子?”老者喃喃重复,目光发亮转瞬又变得暗淡,他迟疑地看向王江沅,眸光明显变得深沉,“江沅,你告诉我,你能否守住平湖琵琶。”
“舅爷爷,传承琵琶是江沅的责任,江沅自是不敢推辞。”王江沅闻言娇靥倏然发白,声音哀切不舍,“只是江沅父母早逝,是舅爷爷将我抚养长大,我舍不得舅爷爷您,您不要丢下江沅一个人。”
老者摇摇头,面露疲惫:“傻孩子,我在世上强撑这么多年,早已疲顿不堪。”
王江沅思及老者的身体,顿时默然。
他转身,以一种不容拒绝的态度吩咐道:“江沅,若方家来犯,你无力守住便往兰剑宗去罢,你有位叔祖在那,看在你祖母份上,想必他多多少少会护佑于你。”
王江沅双眼含泪,良久,终是涩声应下:“舅爷爷,江沅遵命,我也定会竭尽全力守住王家,守住琵琶传承。”
见王江沅应下,老者又问:“江沅,舅爷爷再问你一个问题。”闻言王江沅摒弃掉心中酸涩,高声道,“舅爷爷请讲,江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见状,老者神情却并未柔和下来,反敛眉,神情严肃地说道:“若当年被你所救的那个丫头回来,站在方家那边与你为敌,你当如何?”
王江沅闻言面上露出一丝惊愕,随即似是觉得不妥下意识低下头想要将面上神情藏住,自言自语般低声道:“与王家作对者,当杀之。”这本该气势昂扬的话,被她这气若游丝的声音说出,令人听着就觉得毫无底气。
“哦,是吗?”老者别有深意地说道,“可当年若不是你私自放她离去,她早已魂归天地。如今十年过去了,她胆子倒是大了起来,竟敢再出现在平湖;看来,方家那群鼠辈心思又活络了,老夫尚在,平湖一地,咳咳,轮不到他们放肆!”他越说越发激动,忍不住低咳起来。
王江沅见状立即上前柔声劝道:“舅爷爷,您别生气,您的身体要紧,此事是江沅之错,不该违逆您的决定。”
老者调动灵力平缓气息,肃着脸地盯着王江沅,再次问道:“江沅,你告诉舅爷爷,若她为了方家与你为敌,你杀是不杀?”
“舅爷爷,”王江沅苦笑一声,自嘲道,“如舅爷爷所想,若昔日江沅能下得去手,也不会有今日明琴,汐……她毕竟是我当年亲手抱回来的,我也算是亲眼看着她长大的,我怎么忍心对她下杀手。”
“妇人之仁。”老者嗤笑一声,眼中却忽然闪过一抹黯然,不过一刹他又将眼中情绪藏起,缓缓道,“既然如此,你与这位兰剑弟子,便随我一起会会这位被方家看好的留溪琴传人。”
王江沅应是。
楚翘从沉思中回神,亦是沉默跟上。
张府。
门口仆人看着三人神色微变,一人悄悄离去报信,一人皮笑肉不笑地问道:“音下真人,王大小姐,不知二位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名为音下的老者见状不留情面地以灵力推开张府大门,扬声道:“老夫有事找张府当家相商。”可他这番架势看上去可一点都不像商量的模样。
那奴仆顿觉危险,下意识后退数步,高声道:“布阵!”
音下看着周围多出的人,将琴召出以左手单抱,一边前进一边用右手拂弦,琴声化作攻击将面前的人击倒在地,现出一条路。
内院。
青年问道:“泠汐你告诉二叔,为何要在王江沅面前暴露身份?”
方泠汐怯怯答道:“二,二叔,泠……泠汐只是见了阿沅姐姐,一时情难自己。”
青年怒极反笑道:“情难自己?好个情难自己!方泠汐,你是留溪琴的传人,而她是平湖琵琶的传人,二者只能存一;你要做的是取代平湖琵琶,恢复留溪琴当年辉煌,而不是所谓情难自已!她是救了你,可是你也莫要忘了是谁将你养大!”
方泠汐垂着头神情惨然,声如蚊呐:“二叔,方家的养恩,泠汐铭记于心,自是日夜不敢忘。”
青年的声音顿时带了一股凶意,既威胁又恐吓道:“如今你在王江沅面前暴露了身份,难保音下老贼不会知晓,以致对你再起杀心,所以历练完便速速回兰剑;若是因为你坏了我们方家百年大计,到时候可别怪我们无情。”
方泠汐闻言瑟缩一下,嗫嚅应是。
青年见她这般胆小模样越发觉得头疼,吩咐道:“好了,退下罢,小心行事,莫让音下老贼抓住你把柄,你身边那个明瑶乃百色皇女,百色虽不强盛但与其相交也并无害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