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如一日，过的很快。

这一日，白双生去山下买了桂花糕，那是陆卿介每年都会吃的，他想着，应该是那日两人初见吃的东西陆卿介才喜欢吧。

有些甜腻，白双生其实不太喜欢，但在陆卿介面前他也吃。今日他提早起来想给他个惊喜，年年都是陆卿介亲自去买。

回去的时候，他有些疑惑的看到山下停了一队人马，似乎是朝廷的人。

屋内，陆卿介看着眼前的男人，面色淡然，他居然还会回来。

“卿介，跟我走吧，如今我已为一朝之官，没人敢说什么。”

“……什么？”

“让你等了八年，对不起。”

“司马公子误会了，我没有等你。”

“那你每年还下山买桂花糕，那是我们初见我送给你的。”司马离一身紫衣，他斜眉入鬓，气势夺人。

“……”陆卿介沉默，或许一年两年买成习惯了吧。

“那你还去帮我照顾我父母？”

“……”

他并没有因为这个男人而去照顾他的家人，只是熟悉他才多去帮忙，山下村里家家户户都一样。但是，讲出来就是说不清。

见陆卿介无话可说，司马离软了口气，“卿介，你忘了当年我们在一起时的种种？还是你放不下你那个徒弟？”

“师父……”言语之际，恰好屋门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清冷苍凉。

“双生！”

陆卿介吓了一跳，忙错开逼近的司马离快步走过去，他生怕少年听到刚刚那些话。

白双生神色淡漠，头脑嗡嗡作响，甚至扯了一抹僵硬的笑意，他把手中温热的桂花糕递了过去，“我买了这个，你……你们吃。”说罢便转身要走。

“双生。”陆卿介一把拉住他手臂，“我……”

“没事。”白双生淡淡道，他头也不回伸手拨开那双握着自己胳膊的手，“我去练剑，你们说着。”

陆卿介本以为让这时候说什么估计他也不会听了，让他冷静下也好，便未追过去。谁知这一别，竟是再也回不了头。

“七年前，他就跟一个男人纠缠不清了。”

“七年前，他就跟一个男人纠缠不清了。”

……

原来他们说的都是真的。

是自己一直在自欺欺人？

两人同吃的桂花糕，两人同在山下游走扶贫济世，原来都是为他人做嫁衣。

我在等你，你却在等他。

白双生去了云昆宫，跪在殿前，他叩头，“徒儿愿意接受师祖的惩戒，为曾犯下的罪。”

白发老头有些疑惑，但未曾多想，只点点头，先前的事是该有个交代。殿前台阶下，赐罚四十四鞭，由同门师兄弟执行。

他被绑在柱子前，旁边执行刑罚的师兄弟丝毫不留情，伤痕一道道印在身上，白色衣衫迅速被浸染成了血衣，破烂撕扯，血肉模糊。

白双生抬头看着苍穹的眼睛有些呆滞，心如死灰。想着，被打死了最好，这样，心口就感觉不到那么疼了。

“还以为你有多大能耐，还不是乖乖来认错。”

“师祖居然肯留着你。”

耳边是那些师兄弟奚落的声音，一鞭比一鞭来的凶恶。下面围观的人看了有些不忍心，劝道：“发下火就算了，别打死了，师祖还等着复命呢。”

“哼，便宜这小子了。”

“啪！”

最后一鞭抽在他脸上，打的他一侧头。血痕迸溅，殷红的血一下子顺着脸颊淌下来，滴在地上。

“这是替小师妹打的，你他娘的害得小师妹都破相了。”

白双生有些呆滞，放佛感觉不到身上的痛，被松绑后，他摸了摸自己的脸，半边血痕沟壑分明。旁人见了甚是骇人，他呆呆的皱了皱眉，好疼，疼的眼前渐渐模糊成一片黑暗。

“他昏过去了！”

周围的人忽地惊呼出口。

……

“小鬼，替我活下去。”

“我以前是喜欢他，但都是好久以前的事了，我没有等他啊。”

“怎么这么倔的脾气呢，都不听我解释。”

“转身一眨眼你就不见了，不是说去练剑么？”

“双生……我也喜欢你呀，以后修成仙了可以长生，我不转世就陪着你，不老不死，永生永世好不好？”

云昆宫的殿内卧房，陆卿介眼里潮润，看着床榻上他的少年，握着他冰凉的手，一句一句的在他耳边说，淡淡笑着。

世有奇骨，骨生异香，能解百毒，能救一命。

“要封了他的记忆么？”白发老人问着。

“封了吧。”陆卿介点头。

“你知道这维持不了几年的。”

“没事，他如今太年轻，过些年即便想起来也……也能看淡些。”

老人叹息着摇头。

半年后。

“师祖，您找徒儿？”白双生拱手立在殿前，毕恭毕敬。

“这个香囊给你，戴在身上可祛百毒，护你寒体。”座上的白发老人抚须，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多谢师祖。”

白双生接过香囊，系在腰间，只觉得这香气分外熟悉，却想不起来，他愣神了片刻，拱手退了出去。

多年后，资质颇好的他与几个同门师兄弟修成仙。一日，一头白发总是独来独往的他，终是收了一个自己的徒弟。

听说，那孩子是个饥荒逃难的孤儿，赐名，怀修。

一年，又一年，就这样过着。长生在这浩瀚的时光荒流中，孤独和内心莫名的怀念让封锁的记忆渐渐恢复。他依旧沉默，任由相思蚀骨，依旧扶贫济世，被尊称为白道长。

仙魔殊途，唯有魔，才能断了仙的长生。

这一刻，等的太久了。

师父，徒儿不想长生，只想和你过一辈子，人间的一辈子几十年就够了。

＊

昭川之下，百海汤汤。

浅青色的水面上波光微晃，一望无垠，山峦连绵，云雾如丝缕牵绊。回头最后看了眼远处着渐渐飘远的木排，我微微叹了口气，就这样吧。

“怀修，我们回去吧。”山道下，他牵起我的手。

“嗯。”

“头还疼吗？”

“不了。”

“呆子。”

……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