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瑾的第一反应是“你在夜琅，那宫里怎么办，金国怎么办？”

赵焄答道：“我培养那么多文将武将，培植那么多势力，建立那么多体系，就是为了维持一个国家的运转，如果因为我一段时间不在这个国家就无法运转了，那么我金王朝早就被颠覆了。”

怀瑾道：“可是，你不需要批奏折了吗？那么多奏折可怎么办呢？”

赵焄笑了起来“有齐阁老带着几十个大臣一起去批，效率比我快多了。”

“啊！”怀瑾觉得自己傻了。

赵焄笑道：“怀瑾，你在关心我。”

怀瑾沉默良久，冷笑一声，“哼！”

怀瑾本来料想连平河今晚不会回来，没想匆匆回府后竟然被告知连平河在书房等他。

怀瑾到了书房，连平河正在翻看一本书，听到声音便头也不抬的问道：“你刚才去哪儿了？”

怀瑾便将与司马明昭的说辞与连平河又说了一遍。

连平河没有怀疑，只是叮嘱道：“最近外边不太平，太晚了就不要在外边逛了，如果必须出去的话就多带几个仆从。”

怀瑾点头称是“谢谢父亲关心。”

连平河点点头，又问道：“后院的那对父女是你做主救的？”

怀瑾应道：“是的，我看他俩可怜便救了回来，等到病好转之后再根据他们的意愿另行安排。”

连平河笑道：“你倒是还如小时候一样心善。”

怀瑾道：“医者仁心，这是父亲您教我的。”

连平河闻言抬头看他，似乎是想说什么，但看到怀瑾一脸坦荡的样子，又摇了摇头，“罢了，这样也好。”他将手中正在翻的那本书合上递给怀瑾，“怀瑾，你来看看这本书。”

怀瑾上前接过，低头翻了翻。这本书的封面是用羊皮制作的，上边并没有书名，边角上有些许磨损，但整本书尚算平整，看来这本书的主人对此非常珍惜，虽然经常翻阅，但保存的很好。 这本书上用的文字是金文，怀瑾看着看着便皱起了眉头，原是书上通篇记载的是一种巫术，它的来源，它的效用，以及这巫术的使用方法，而这本书的存在也恰好解释了怀瑾最近的一些疑虑。

怀瑾佯装不解道：“父亲，我们家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连平河道：“怀瑾，还记得之前，为父说过要将本事传授给你，你以为是什么本事。”

怀瑾答道：“不是医术吗？”

连平河笑了起来，“傻孩子，为父的医术在你小的时候便已经全部传授给你了，而你现在手上拿的才是我们连家在夜琅的立足之本，祸心。”

怀瑾喃喃道：“祸心。”包藏祸心的祸心。

连平河点点头，“其实如果没有当年的意外的话，你十四岁便应该开始学了，到现在这个年龄应该是小有成就才是。”

怀瑾问道：“我们连家祖上是有人在研习巫术吗？”

连平河听到他的疑问便说道：“你坐下，为父与你讲一讲。”

怀瑾捡着靠窗边的椅子坐了，做出一副虚心听教的姿态。

连平河整理好了思绪，缓缓说道：“其实我们连家不是金国人，严格来讲也不算是夜琅人。真要算起来，应该是乾安人。”

怀瑾道：“乾安，是金国之前的朝代。”

“对，”连平河道：“三百年前，我们的祖辈从当时还是乾安的土地出发，穿越天堑，来到了夜琅，那时的夜琅的还不是夜琅，这里的人群还未完全开化，以巫术为尊，还分化成不同的部落生活着。”

怀瑾不由的挺直了腰背，他万万没想到在他曾经的认识中再普通不过的连家竟然还隐藏着这样的历史。

连平河接着说：“当时乾安王朝命令连氏一族来这里的任务便是为了教化他们。”

怀瑾疑惑道：“教化?”

连平河道：“对，当时的乾安王朝已经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强盛状态，渐渐开始吞并周围的其他小国，将之武力征服，再进行教化，说白了，就是将这些人们与乾安进行同化，毁掉他们原有的文明，让他们学习乾安的语言文化，这样，他们子孙后代都会是乾安的子民。”

怀瑾心道：怪不得这里的夜琅人的语言与金国语言如此相似。他问道：“所以，连氏一族来了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毁掉了他们信仰的巫术。”

“没错。”连平河道：“但并不是全然毁掉，只是在明面上禁止了，连氏当时收录了许多巫术为自己所用，现在流传下来的便只剩下了这一种，祸心。”

怀瑾问道：“为什么连氏一族最后没有回到乾安？”

连平河道：“因为乾安覆灭了，这个王朝，他强盛的有多快，覆灭的就有多快。当时的金国已经存在，但只是臣服于乾安脚下的一个小国，这个国家的皇帝结合其他国家一起颠覆了乾安，最后称帝。连氏恐怕遭到打压，所以没有回去，而是在这里继续操控着夜琅人。”

怀瑾猜测道：“所以一直到现在，连氏的每一代都会入宫选择一位皇子收做学生，最后再鼎力让其登上皇位，以保证夜琅皇室不会脱离他们的控制。”

连平河诧异的看了他一眼，“是二皇子告诉你的吗？”

怀瑾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连平河当他是默认了，便继续说道：“确实是这样，连家扶植起来了夜琅王朝，并以皇子师的身份一直在夜琅有着特殊的地位，但这种情况在几十年前被改写了。”

怀瑾便想起了齐尔律与他所说的事情。

连平河道：“当年的我的祖父在宫中选择了最为聪慧的大皇子当做自己的学生，而最后，却没能让他登上王位。”

怀瑾问道：“可是中间出了什么变故？”

连平河道：“祸心并不算是什么阴邪的巫术，它只是能够让别人更容易亲近自己，信任自己而已，这种巫术不需要特别设定施法的对象，而是一种无差别的侵染，但祸心也有一个缺点，它对施法者的亲近之人没有效果。”

“亲近之人都包括什么？”

连平河道：“一方面当然是与之血脉相连的亲人，而另一方面……”连平河欲言又止。

怀瑾心下了然，接着他的话说：“另一方面就是他喜欢的人。”

连平河点头。

怀瑾道：“所以他喜欢上了大皇子？”

“当然不是，”连平河道：“当年我的祖父二十岁，而大皇子只有六岁。”他叹了口气：“祖父喜欢上了当年的夜琅皇帝。”

喜欢上了夜琅皇帝的连氏人不能也不忍再用祸心控制皇帝，而夜琅王朝在 那些年也就渐渐脱离了控制。

几十年前发生的事情恐怕只有如今的夜琅皇帝才知道，而当今的夜琅皇帝是当年的二皇子，他登基非常晚，一直到四十多岁才登上王位，如今的大皇子齐尔辛和二皇子齐尔丹都是他登基之前所生，后边的皇子是他当上皇帝后才与外族进献来的女子生的，这也是为什么二皇子都三十多岁了，齐尔律才十几岁的原因。

经过了这件事情，连家的地位大不如前，连平河的父亲也没有入宫，一直到了连平河这里才渐渐又回到了正轨，只是当今的夜琅皇帝从一开始便已经对连家有所防范了。

父子二人结束谈话之后已经到了深夜，怀瑾回到自己的屋子，便见到到赵焄侧卧在自己的床上，一手托着脑袋望着自己。

怀瑾随手将从连平河那里拿来的书仍到了赵焄脸上，脱下外套挂在了墙上，问道：“你都听到了。”

赵焄点点头。

怀瑾冷笑道：“想不到堂堂金国皇帝还有偷听别人墙角的癖好。”

赵焄没反驳，他对这本巫术没什么兴趣，反而将他听到的连家的家史复述了一遍，最后总结道：“你说你们连家是不是有什么传统，都喜欢皇帝，还都喜欢比自己大的。”

怀瑾正喝着一杯奶茶，闻言扭头斥道：“真不要脸。”

赵焄道：“怀瑾，你好像不怕我了。”

怀瑾没有说话，出了皇宫，没有了各种人的目光和约束，他是觉得自在很多，连对赵焄说话都愈发随便起来。

赵焄见怀瑾没反应也不在意，接着逗他，“依我看，这孩子还是得早生，你看着夜琅的皇室生孩子都晚，三十多才生一个儿子，再看你们连家，二十岁就生了孩子，久而久之，硬生生是差出一个辈分来了，夜琅的皇子与你一个辈分，那你父亲便与夜琅皇帝一个辈分，往上算算，你的那位祖宗喜欢上的是自己的侄儿辈啊！”

“胡说八道，怎么能这样算。”怀瑾气的把手中的杯子磕到桌子上便作势起身要打他，刚抬起手，这只手便被男人抓住，用力一扯，拉近了怀里。

怀瑾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自己便从站着的姿势变成躺着的姿势，他挣扎着要起身，赵焄却死活不放手，口中说着：“好不容易叫你自己过来了，我怎么能让你再回去呢？”

怀瑾怒道：“赵焄，我怎么之前不知道你这么幼稚。”

赵焄道：“之前在皇宫憋久了，此番若是出宫还拿着皇帝的架子多没意思。”

怀瑾想到之前他经常去太后宫里那一阵儿，太后说过赵焄年轻的时候非常张狂，又贪玩，总是把先皇气个半死，直到这几年才渐渐收敛，怀瑾当时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那是副什么情景，现下总算是见到了。

赵焄耐心的哄他“我保证就抱一会儿，我什么也不做，真的，我只是太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