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边的战事愈发激烈，从那天以后赵焄便再也没抽出过什么所谓的闲工夫了。

其实说这场战争有多险，也不见得，夜琅于金国来说，是个小国，于整个国家而言，威胁是有限的，只是风土人情全然不同，两边人民很难统一。赵焄早年在外打仗，便恳请先皇将夜琅人从金国的国土分化出去，阻挡在国土之外。

战火是从金国北境开始的，那里叫做不单，与夜琅的交界有一处天然的天堑，两边都是悬崖峭壁，深不可测，像是一张完好的纸被分成了两半，两国相处了几十年，都只是有过一些小的纷争，这处天堑注定了两方永远不能大规模的兵戎相接，可就在今年，这个局面被夜琅打破了。

“据说夜琅国的二皇子召集了一帮能人异士，其中一人能够缩地成寸，将夜琅的大军传送过来！”

朝堂上，赵焄锁着眉头听前方战报，这一句话，便如水滴渐入了油锅，惹得众臣议论纷纷，整个朝堂如同养了一窝苍蝇一般。

庄磬冷哼一声，向前一步禀告“什么能人异士，不过都是障眼法罢了，禀皇上，臣从军二十几年，故弄玄虚的事情见多了，臣认为另有蹊跷！”

“臣也这样认为。”王赫上前一步，此人是王岩庭的大儿子，之前在湖南一带任职，还是年前王贵妃薨逝之后被调任回京，在京城任职千牛龙武将军，是个从三品的职位。

王赫说道“皇上，臣认为夜琅是在故意放出消息扰乱军心，臣三年前曾在不单任职，天堑虽险，但也不是完全不可通行，夜琅很有可能是修了暗道，臣愿请缨出战，去会一会他们 。”

赵焄道“你可有把握?”

王赫低头沉思一会儿回道“臣有七成把握。？”

“好！”赵焄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众位意下如何？”

其他臣子纷纷附议。

赵焄敛目沉思了一会儿，吩咐道“好，赐王大人为正三品大都护，带领三千都骑营和黔北两万将士，择日出征，去看看这奇人异事到底是何许人物。”

王赫立刻整肃面容，“谢皇上，臣定不辱使命。”

“嗯！”赵焄叮嘱道“夜琅民风彪悍，善于骑射，你不可贪功冒进，查到夜琅向我金国遣送士兵的方法，将其赶回夜琅便可。”

……

下朝后，赵焄依然有批不完的奏折，怀瑾在一旁为其研墨，将沾了朱墨的红笔递到赵焄手里。

赵焄顺手将今天的战报给怀瑾看了，问到“你觉得是怎么回事?”

怀瑾看了看说道“庄磬和王赫说的都有道理，哪来的什么奇人异士，不过，”怀瑾看了看赵焄的脸色，见他没有什么异样才小心说道“不过王赫贸然请功，臣认为有些冒进了。”

“他着急是必然的。”赵焄笔下不停，说着话依然能把奏折里的重点勾画出来，“王岩庭被罢官，王家在朝中的势力瞬间瓦解，王赫在京城的日子也不好过，上边有庄磬压着，前两天两拨人还因为京城彻查赌坊，抢功劳的事打了一架，若再不抓住机会，想是没什么能出头的日子了。”

怀瑾鲜少听赵焄说这种事情，惊讶的是他竞对每一个臣子的处境都了如指掌，紧接着问道“那皇上觉得，王赫这次出征，能赢吗？”

赵焄手中的笔顿了一下，“王赫还是有能力的，若只是靠王岩庭的庇护，也混不到今天这个位置，他自任职以来，天南海北去过不少地方，有自己的方法，也打过不少胜仗，”赵焄合上奏折，给怀瑾整理了一下微敞的衣领，徐徐说道“只要他压的住，这次的胜率就如他自己所说，七成。”

怀瑾何等聪明，听赵焄的语气，便断定“皇上想提拔王赫?”

赵焄瞥他一眼，猜不透怀瑾现下打的是什么主意，便拾起手中的朱笔，在他的眉心点了一个红点，“如今朝中庄家势大，庄贵妃在后宫也是如日中天，就许你弄一个静嫔制衡庄贵妃，朕就不能扶持王赫制衡庄磬了吗？”

怀瑾伸手一抹额头，弄了一手红，想也没想的蹭在了赵焄明黄色的龙袍上，那袖边刺绣的长牙舞爪的五爪金龙瞬间顺着针线的纹理红了一块。

怀瑾这才想起赵焄穿的是龙袍，暗想这人平时都换了便服才来寒霖宫，今天怎么没换衣服自己也没注意到。沾污龙袍是大罪，怀瑾看了看自己手上没蹭干净的痕迹，把剩下的朱墨蹭在了自己浅白色的锦褂上。

赵焄立马拿开他的手，拿来一旁的帕子给他擦手，口中斥道“什么时候新添的毛病，朕看你是越活越回去了。”

怀瑾乖乖伸着手让他擦，口中念念有词道“皇上先戏弄臣的，臣才想戏弄皇上，现在不仅皇上的衣服脏了 臣的脸和衣服都脏了，算一算，还是臣吃亏呀！”

赵焄把怀瑾的手擦干净，伸出手指点了点怀瑾的额头，“机灵死你了！”

怀瑾见赵焄没有怪罪的意思，得意的笑了笑。

赵焄又板起脸来，“不许转移话题，朕警告你，王赫的事情，你不许添乱。”

怀瑾闻言，眼睛瞪的溜圆，“皇上当臣有多大的本事，身在深宫，还能把手伸到边境去不成。”

“少阴阳怪气的，”赵焄捏了捏他的脸，“你懂朕的意思 。”

怀瑾的脸被赵焄捏的皱在了一起，看起来很是可爱，他费半天劲把自己的脸从赵焄手中解救出来，闷闷的说道“得了，臣还是去抄道德经吧！”

赵焄气急败坏的问道“王家都倒了，你还不收手吗？”

怀瑾不解的皱起眉头“王岩庭当年为了晋升，以我满门的鲜血当做台阶往上爬，他收手了吗？”

赵焄把他揪到身前，看着这张熟悉异常，但今日又有些陌生的脸，“你要做到何种地步，也要灭了王家满门吗？”赵焄笑了笑，“这样还不解气，不如朕再帮你一把，当年是谁动的手，朕一个个给你揪出来，让你杀好不好。”赵焄见怀瑾表情不变，又加了一把火，道“朕早就告诉过你，当年的圣旨是朕亲自写的，朕从来没有防备过你，不如你先从朕这里下手?”

怀瑾神情微动，抬眼看向赵焄，轻声说道“皇上，臣不想杀你。”

赵焄听到这句话，眼里几乎着起了一团沸腾的火焰“为何，你不是一直恨朕吗？”

“谁说的？”怀瑾望着赵焄的眼睛说道“若不是皇上，臣早就死了八百回了，哪有今日的我，更何谈报仇，我能走到今天这一步，所凭的，全都是皇上的宠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