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小试
小说: 十年不晚 作者:余生皆假期 字数:2774 更新时间:2019-09-22 04:38:06
钱佑吉的园子,并不在他的吉祥院中,而是处于前堂与后宅之间的桃林深处,相较于宴请宾客之所在,景致更美。
萧天青看看四周,有些担心,“此处人少,不会遇到女眷吧?”
钱佑吉一撇嘴,“你才多大?有何可避讳的?”
见萧天青面色严肃,他无所谓的摆了摆手,“哎呀,瞧你,小小年纪,跟个老夫子似的。罢了罢了,你且放心,这里离内宅还隔着两位姨婆的院子呢。”
钱佑吉口中的姨婆,是他爷爷的侍妾,钱老太爷已去世,故而两位姨婆合住在一个院中。
“姨婆平素里最喜清净,今日家中赴宴,定是不肯出院门半步。而那招待女眷的园子,乃是姐姐妹妹们的私园,距离姨婆的院子,又隔着老夫人、我大伯婶娘以及我爹娘,三重院落,女眷再怎么走错,亦不能走到咱们这儿来。再者,就算真的遇到,那也不是咱们的错。”
钱佑吉满不在乎的说着,萧天青心里却咯噔一下。
也就是说,当年那桩让人认定他是非不分的争执,是有人故意做戏给他看的。不然的话,两个本应贴身伺候的丫鬟,又怎会在宾客众多之际,跑到如此僻静之所吵架?
可为什么呢?
他不信林玉娇此时便已手眼通天,能在钱府内宅安排一出好戏算计他。
那又究竟是谁,要如此试探年方十一的他?
心中困惑重重,面上却丝毫不显,他依然陪着钱佑吉,一边开开心心持箭投壶,一边交换些上京贵族圈中的八卦。
比如,某某大人年已六十好几,上月竟又纳了一房小妾,比他的嫡孙还小两岁;
再比如,某某家的公子,洞房花烛夜发现自己的老婆是个大麻子,故而怎么都不肯圆房……
就在钱佑吉唧唧喳喳说得兴起之际,突听不远处玲珑六角花阁内,传来清亮犀利的斥责之声,“还说不是你偷的?若不是你,这千丝梅花钗又怎会恰好出现在此处,还偏偏被你看到?还不快与我去夫人那里领罪。”
“去就去,我倒要看看,老夫人怎么评这个理。”
来了。
和上一世,一模一样。
萧天青扭脸看向钱佑吉,从他惊诧的表情中,他知道,此事应该与他无关。
看来,他将自己带到此处,真的只是单纯看自己比较顺眼而已。
这个认知,让他心里舒服许多。
他拦住作势要过去一探究竟的长随,转脸对钱佑吉道,“今日宾客众多,若真闹到人前恐有不妥,不如你我前去瞧瞧,若能不动声色的处置掉,也算帮家中长辈分忧。”
萧天青这话,存了几分试探之意。
只是,钱佑吉性格洒脱,不在意让他知晓自家的这点子糟心事,倒也罢了,那长随却也顺势站住并不加以阻拦,这就明显有些不对。
更何况,他与钱佑吉先到此处,差不多玩了一柱香的时间,花阁那边才传来吵闹之声。
附近来回走动的几个仆佣为何不提醒她们这里还有主子和客人,为何不喝止她们争吵?
一个下人办事不周他信,好几位仆佣同时眼瞎嘴哑心盲,他不信,他不信传说中的钱二夫人,治家能力这般弱。
嗬嗬,看来,此事幕后之人,恐不出钱府几个有头有脸的主子。
只是,如此自揭家丑,到真是引起了他的几分好奇。
思索间,他与钱佑吉已行至玲珑六角花阁前,两个正在争执的小丫鬟,一见他二人,慌忙屈膝行礼。
萧天青趁机打量了一眼这两个小丫鬟。
一个看上去年纪略长,眼角稍稍上翘,不笑的时候自带两分咄咄逼人之气,而另一个,小小年纪便已显出不俗姿色,梨花带雨娥眉微蹙,仿佛弱柳扶风般的惹人怜惜。
二人脸上均有意外之色,似乎没想到能在此处撞见钱府二少爷和他的朋友。
颜控钱佑吉忍不住便对姿色不俗的小丫鬟起了偏袒之心,正琢磨着如何开口,却被萧天青悄悄拉开两步,凑近他耳边低声问,
“小佑,敢问这两位姐姐,是在你府中哪个院里伺候的?”
这一问,问得钱佑吉,灵台立刻清明起来。
对啊,如意可是母亲院子里的人,虽不在四大丫头之列,可也算有几分脸面。这打狗还得看主人呢,自己不想着如何替母亲撑腰,竟然还差一点给了她身边人难堪?
他冲着两个丫环抬了抬下巴,“如意是我娘院里的,安喜是白姨娘跟前贴身伺候的。”
见萧天青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想了想,他咬牙低声补充道,“白姨娘原是我祖母跟前伺候的,我娘怀我大哥时,祖母把她赏给了我父亲,我父亲后来外放做官,便把白姨娘留在府里替我爹娘在跟前尽孝。”
父母赐,不可辞。
虽然也是妾,但和那种自己从外面纳来的小妾,地位自是不可同日而语。
只不过,这钱老夫人在儿媳孕期往儿子房里塞人,也着实太不讲究了些。
心头不由得冷冷一笑,不屑之余,萧天青也开始明白过来,这绝不是一起简单的失窃案,内里说不定还有着怎样深远的牵连。
上一世,自己凭着主观臆断偏袒安喜,说了好些个混账话,难怪钱大人后来那般恼怒。
“那好,咱们不妨先听听她二人如何说。”
钱佑吉立即点头,转身对跟着的长随吩咐道,“你去外头守着,闲杂人等,不得靠近。”
说罢,拉着萧天青在窗前坐下,沉声道,“如意姐姐,今日钱府设宴,你不在我娘跟前伺候,跑到这无人之处,跟个姨娘房里的掰扯作甚?”
一句‘姨娘房里的’,说的安喜身子晃了晃,刚止住的泪水,顺着面颊徐徐滚落。
原本这哭,哭得甚是我见犹怜,但她忘了,忘了此时还有外人在,主子面前,下人竟随意落泪,说出去,便是钱府家规不周,治下不严,再往深里说,更是直指现如今的当家主母钱佑吉的娘亲,钱二夫人无能。
故而当下,钱佑吉的脸便黑了,再看安喜,目光已然冷了几分。
安喜的表现,亦让如意不耻,但主子面前,她不好再像刚才那般斥责于人,只是落落大方的冲着两位小公子又行了个万福,回话道,
“三日前,二小姐偶感风寒,大夫人,夫人携家里姐妹皆去看望过,结果第二日,她房里的大丫环云开便匆匆跑来回禀,说那件千丝梅花钗不见了,那可是二小姐贴身之物,不少外头的太太小姐都曾见她戴过,上面还有钱府的标志,若被宵小之辈得了去,说不得便毁了二小姐的闺誉。
夫人自然不敢怠慢,立刻将二小姐院里当差的全都拘了盘问,嫌疑之人虽已找到,但这千丝梅花钗的下落还未来得及问出。”
三日前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自己却只顾贪玩,什么都不知道。钱佑吉不禁有些汗颜,“那你和她又怎会在此处找到这钗?”
如意有些为难的瞥了眼萧天青,欲言又止。
事关内宅,她如何能当着外人面继续回禀?
萧天青却已然想清楚其中关窍,他本可闭嘴不言,可既然这背后之人不惜在他面前自暴家丑,恐怕就是想借他这个‘年幼无知,童言无忌’的官家小公子,来做刀?
也罢,暂且就做一回这高门世家的刀,又有何妨?
一念至此,他侧歪身子靠近钱佑吉,“小佑,想必那嫌疑之人与这安喜素有往来,本应直接将人拿了,然因正逢府上大宴宾客之际,恐闹将起来惹人笑话,夫人这才隐忍不发,只是遣了自己信得过的人暗中监视,以防那得了钗的人,趁今天之机,将这钗弄出府去。”
见如意一脸竟被人全然猜中的惊诧,钱佑吉不由倒吸一口凉气,拍桌子怒斥,“安喜,你真是好大的胆,说,是不是白姨娘指使你这么干的?”
安喜立刻跪倒在地,“冤枉啊,奴婢昨儿丢了一方手帕,想着曾来此地摘过桃花,故而趁着方才得空,便过来瞧瞧,谁知刚走进来,如意姐姐便拿着这钗出现在奴婢身后,奴婢还未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她便大吵大嚷起来,污我清白。她,她这分明是贼喊捉贼,便是到了老夫人面前,奴婢也有话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