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刑罚加身
小说: 青帝 作者:真真酱 字数:2705 更新时间:2019-09-21 11:45:18
暗室。
“是谁,派你来的?”
“……”
“你不说?不说我也知道。动手!”
这才看到,青年被人倒吊在梁上,微微晃动,头发低垂下来,遮住他的脸部,隐约可以看见他青白似鬼的脸色。他闭着眼睛,看上去好像昏迷了,其实没有,他只是失去了睁开眼睛的力气。他不明白自己做的这些有何意义?意义本身,就是没有意义。一月前,他与高欢的谈话犹在耳旁。
“你真的要回去?”
“对不起,高叔叔。”
“你这脾气啊,真是跟你娘一模一样,软硬不吃。”
“……”
“当年,你娘就是这样被硬生生地熬死了啊。她如果知道你要去重蹈他的覆辙,一定不会安心的。”
“高叔叔,他是我的父亲。我无法阻止他走向这副死局,至少不能冷眼旁观。”
“可你不要忘了,三年前,他曾冷眼看你走向死路。”
“父可以不父,子不可以不子。”
“那我们来做个测试吧,我用药水改变你的容貌,如果他能认出你,你就陪在他的身边吧。”
……
“怎么样?”
“父王,他什么都不说。”宇文邕急忙站起身来抱拳说。
父亲…宇文毓睁开了眼睛,却又被一道刺目的光线刺激得阖上眼睑。门开启了又关上,逆光中能清楚地看到男人傲然直立的身影,他将手负于身后,一步一步地走过来,叩叩的声音仿佛震在他的心上。
这时的宇文毓已经又睁开眼睛了,他执着地看着宇文泰。宇文泰被这道强烈的视线弄得受不了,低下头,被迫与他交汇。又是这双眼睛,他拥有一双与毓儿很相像的眼睛,可那又如何呢?毓儿已经死了。突然,他想起什么似的,上前两步,揪住宇文毓的头发,迫使他抬起头来。这样,更像了,高欢真是好算计啊,只可惜,他对上的是我宇文泰。
“打,给我狠狠地打。”宇文泰说完就直接坐在下人搬过来的椅子上。
站在他身后的辛夷叹了口气,王爷这几年,只要碰上大少的事,就会特别失去理智。想来,他也是认出了那双沉静中暗含濡慕的眼眸,是曾经的嫡长公子特有的。
“呃…”宇文毓冷不妨痛呼出声,却惹得宇文泰从椅子上直接站起来。他快步上前,一把夺过鞭子,狠狠地抽了下去。啪啪地声响在不透风的密室显得空灵而可怕,像是地狱里传出来的。在场的人听着无不脊背发凉。
宇文毓自从那一下之后便再没出声,宇文泰似乎很满意,力度不知不觉减轻了。其实他这时意识已经模糊了,浑身上下只有一种本能地感觉,那就是痛。他不知道怎样才能停下?不知道何处触动了父亲的神经?
“爹…”他无意识地开始呢喃,声音跟刚出生的奶猫似的,旁人根本没听到他在说话。只是他跟前的宇文泰,却听了个一清二楚。这个时候还在装吗?好啊,我成全你。
“配一碗辣椒水过来。”
“王爷,这…”
“快去。”
“是。”
宇文泰吩咐人把青年放下来。脚腕上的绳子一解开,青年便像重物似的直直落入宇文泰的怀中。怀中的人轻得像一片浮萍,瘦骨嶙峋,似乎碰到了他的伤口,他身子一个激灵,睁开了眼睛。像是疑惑目前的境况,他眼神茫然,竟有几分小鹿的味道。看到他这样的眼神,宇文泰非但没觉得心软,反而更加恼火。有时候,先入为主的观念很可怕,当你已经给一个人定罪的时候,他所有的一切,在你看来,都可以成为罪证。
“王爷,辣椒水。”
宇文泰把宇文毓安置在臂弯里,一手接过白瓷小碗,用搂着他的那只手,捏住他的下巴,迫使他张开水。宇文毓像是已经明白了即将要发生什么,他的眼神变了,哀戚而绝望,他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宇文泰,大眼里写满了祈求。只是宇文泰看着他那张平平无奇的脸,只觉得作呕。他神色温柔,轻声说道:“乖,喝了它。”
倒真像哄孩子似的,只是熟知他的人都知道,这温柔会像一把剑,最后刺进你的心里,还要来回搅,直到面目全非。
“唔,唔…”片刻之间,宇文泰已经把辣椒水倾倒进去了。
“咳,咳…”宇文毓捂住脖子,趴在地上咳了个撕心裂肺。所有人都只是在一旁看着,像看着一场闹剧。
“啊…”声音粗粝沙哑,他已经说不了话了。
“那现在那位公子呢?”
“还在我们府上,做着最粗的活计。”
“他真的说不了话了吗?”
“谁知道呢?听说,是没看他开过口。”
“婆婆,他好可怜啊。”
“唉,别说了,干活吧。”
“喂,蠢货,你在干嘛?还不快过来帮忙!”
宇文毓的身子僵硬了一瞬,走了过去。他的伤根本没好,每一步都挪得十分费劲。那小头目像是看不过眼似的,扬起鞭子照他腿上就是一下。宇文毓根本承受不住,砰的一声跪了下去。
“哟,孙子,何必行此大礼啊?免了免了。”
众人哄堂大笑。
宇文毓悲哀地看着这些人。你这样活着,还不如死了呢。曾经那么骄傲的一个人,为什么会这么自甘下贱。下贱,下贱,下贱!是谁?是谁在对我说话?!宇文毓捂住耳朵,两眼茫然四顾,他张开嘴巴,想要尖叫,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周围的人顿时像被扼住了咽喉一般没了声响,面面相觑。
那头目伸出手去,想去触碰他。
就在这时,传来一声爆喝,“都围在这里做什么?还不赶紧到前头去!”
“是!”
“是!”众人懦懦退去。
“你还好吧?”辛夷蹲下身去,扶着宇文毓,“你不要怪老爷,只因…府上这几日,临近大少爷的忌日…老爷,平时不是这样的,等过了这段时间,我就劝他放你走吧。”
忌日,伤心吗?我只看到了他们一家子和乐融融。宇文毓捡起一根树枝,一笔一划地在地上“写”着,“你,不,怕,我,真,的,是,奸,细,吗?”
“你看起来很面善,我相信自己的判断。”末了,又仔细观察了一番地上的字,“你的字迹也跟大少爷很像呢,世上竟真有这么巧的事。”
是啊,世上还就有这么巧的事。
“你怎么了?!”又是刺目的鲜红,犹如那年枫叶,在雪的衬托下,愈发红得妖艳,红得痛彻心扉。宇文毓晃晃悠悠地倒在地上昏迷了过去,嘴角残留的红色混合着泪滴,顺着脖颈而下,流进沙里,消失,不见。
辛夷彻底慌了,他觉得这个青年在阳光下,好像下一秒就会消失不见。他急忙抱起他,就冲进屋里,一边跑一边叫道:“快去通知老爷!”
进了屋里,辛夷愣了,这小屋连床都没有,逼仄的空间只容得下两个人。他想了想,只好把宇文毓放到稻草上,从一旁扯过破布之类的东西给他盖上。
你到底是怎样的人呢?会是大少爷吗?
“管家,管家!”
“老爷呢?”
“老爷,只,只说了一句话。”
“什么?”
“死了拿草席包了给高欢送去。”
辛夷是真的没想到,他看了那小厮一会儿,又扭过头去盯着宇文毓那张惨无人色的脸,轻声说道:“去请一个大夫,老爷问起,就说是我吩咐的。”
辛夷在小厮走后过去关了门,走过来一看,却见青年睁了眼睛,望着头顶的一根横梁,久久出神。那眼神,根本就不像才醒来不久。
老爷啊老爷,但愿你别后悔。
“怎么样?”
“这位公子…”
宇文毓已经又昏过去了。
“大夫有话不妨直说。”
“外伤还是其次,只是痼疾缠身,内伤久而不愈,这位公子,怕是年寿难永了。纵使侥幸逃过一劫,也只能缠绵病榻,终身与药石为伴了。
“这么严重?敢问是什么痼疾?”
“喘疾,胎里带来的。当然,心脉也有问题。”
辛夷后退一步,被小厮扶住了。“大夫辛苦了。朝生,送曹大夫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