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人生有存在的意义，请告诉我意义所在之处。

这是林棽所唱的那首歌的片段的第一句。

在录像棚的时候白曜不懂，后来他百度了那首歌，听了原唱，又在几个小时后了解到了林棽不为人知的秘密，再回想起来，突然就察觉到了那时候林棽的心情。

像是暗无天日的世界里，一个人孤独微弱的求救信号。

大半夜的，房间灯火通明，白曜淋了一身雨回去就被林棽赶去浴室洗了一个热水澡，林棽则煮了姜汤驱寒，等前奏完毕，两人面对面坐在沙发上，白曜擦着头发，林棽看手机。

严刑逼供第一步该怎么做？

白曜脑海里顿时闪过自己曾经演过的战争片，被敌方抓住绑在地下室里上鞭刑涂辣椒水，当然这都是装出来的，伤口是化妆师化的，辣椒水是色素调成的，他更喜欢稀释的番茄酱，剩下的还可以用来蘸薯条吃。

白曜：“……”

扶额，他都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

林棽从手机里抬眸：“丞逸都告诉你了？”

白曜一愣：“啊……”

林棽舒一口气：“那就好，这样我就不用从头说了。”

白曜突然有些紧张，他的目光紧紧锁着林棽，后者却像是在泡温泉一样全身舒坦，让白曜忍不住想，他是把这个秘密掩藏了多久了啊？

在拼命遮掩的日子里，是否也一直等着有人来发现呢？

明明看起来是那么清澈透亮的人，心底却压了这么沉重的暗沙吗？

“唔……你想知道什么？”林棽问道，“你问我答吧，今天一天发生了太多事，我现在有点乱。”

白曜双手交叉紧握：“今天，是因为解约的事，才这样做的吗？”

林棽怔忡。

他本以为白曜会问他为什么要自残，明显这才是根源，可白曜却巧妙的避开了。

“嗯，是一部分原因。”林棽也不隐瞒，“这一年发生了很多事，积累到今天有点不堪重负，才……”他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被包成白萝卜一样的手臂上。

很多事，这轻描淡写的三个字把无数风波变成了不易察觉的暗流，众人只看见他的光鲜亮丽，而背后的血和泪，都被他兀自咽下。

白曜抿着唇：“我以为你找陈医生，就是让她开导你。”

林棽：“陈医生……我就知道她会告诉你。”

去年年底，他在那个雪夜久违的动了刀，紧接着在晨光中得知了《Polar》开始宣传的消息，这个消息带着一股说不清的意义，让他忽然有了些动力，于是他联系了陈医生，通过每天一个小时的相处调整自己的心绪。

“她以前就是我的心理医生，那时候我父母刚去世，整个人比较抑郁，学校校医带我去找的她，不过，她不知道我自残的事。”

林棽把手机放到一旁，“去年找她，也就是一起听听音乐看看书什么，她知道我不需要她的专业开导，我也只是想找个地方放松一下而已。”

白曜：“……那你还挺有钱的。”

陈医生作为有名的心理医生，诊费按小时计算，林棽每天去，日积月累也是一大笔开销。

林棽耸耸肩：“现在就不行了。现在我得节流，要不然付了违约金我就该睡大街了。”

这大概是史上最和谐的严刑逼供了。

而违约金让白曜想起了另一件事：“当初，你和公司签约，是为了安丞逸吧，你——怎么不告诉他？”

林棽明显的僵住了。

白曜顿时意识到自己问了不该问的话题：“那个……”

林棽捂住眼睛低笑：“唐姐真是的，怎么把这件事也告诉丞逸了……”

那语气带着一丝哽咽，如泣如诉。

白曜一时间吃不准林棽的想法，就沉默下来。

半晌，林棽才缓缓开口：“我和丞逸是大学同学——”

时光在倾盆大雨中倒流，回到了艳阳高照的九月。

林棽孑然一身，从一个偏远的小县城踏足繁华的大都市，周围都是些发着光的天之骄子，他渺小得如同一介尘埃，带着不堪回首的过往，踏出了禁锢他的囹圄。

然而尚不满十八岁的林棽，已经被往事雕琢成了另一副样子，哪怕他暗暗告诉自己要摒去沉珂，也难以从十八年的性格中挣脱而出。

而安丞逸，就是用林棽最期待的模样出现的。

「寓意」

撤资的事最终还是公布了。

一群人围在片场面面相觑，林棽拿着手机，不停地戳戳点点，聊天信息从早上开始就没有断过。

其他人也都接到各自经纪人的通知，意思大同小异，都是放弃《Polar》，然后接新剧拍。

仔细说来，《Polar》的主要团队里很大一部分都还是刚出道没多久的新人，林棽算是资历最老的，像朱芩都是去年才出道，《Polar》都算得上是她的处女作。

若是放在其他剧组，林棽可能就真的听从唐姐的话接新戏了，可是此时此刻看着围坐在一起颇为沮丧的众人，他也不免有些难舍难分。

唐姐按照他的意思帮忙拉投资，然而情况并不如意，《Polar》并不是大制作，从导演到演员都不是大红大紫，一直以来期待着的除了他们这些演员的粉丝，就是原著粉丝了。

朱芩捧着脸，小声道：“我想拍《Polar》，我喜欢这部剧。”

她说话的时候目光在众人身上扫过，在林棽身上停驻了一小会儿。

“我也喜欢这部剧。”“我喜欢这个剧组。”“我们都拍了一个月了啊。”

众说纷纭中，林棽悄然离开，找到角落里愁眉苦脸的导演，仔细询问的目前的状况。

“如果要继续拍下去，至少还要两千万的投资，场地、器材、后期制作宣传，还有你们的片酬……唉。”

林棽闭了闭眼：“这样吧，我先私人拿出六百万，片酬不要了，先……继续拍下去吧。”

导演诧异的看着林棽。

“小林哥哥，我就知道。”

身后传来白曜无奈的声音，林棽微吓，回头就看见白曜吊儿郎当倚在那儿，一副“不出我所料”的样子。

林棽蹙了蹙眉：“你……你怎么来了。”

白曜走进：“刚才看你来找导演，就知道你想干点什么大事。”他搂住林棽的肩膀，促狭的冲导演挤了挤眼，“这种事怎么能少得了我呢，不过我没棽哥那么有钱，估计只能拿三百万左右。”

林棽推开他，正视道：“白曜，你不用这样，我只是不想——”

“我也不想。”白曜打断他的话，眼眸里充斥着笑意，恍若星河璀璨，“棽哥，我们谁，都不比你少喜欢《Pola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