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戚们都知道了这件事情，有的打电话表示慰问，有的来家里看望一下，说几句节哀顺变之类的话。一开始母亲会动不动就哭，做着饭都会突然间哭出来，父亲经常站在阳台那里，也不说话，一站就是一个上午。嫂子现在一回到家看到她跟邓诚住的地方就很难过，她的父母于是把她接回家住。

邓磊也躲在自己的房间里，一直看着手机里他跟哥哥的合照，回忆起他跟哥哥以前一起过的生活，哥哥很喜欢笑他像个小老头一样没什么表情，平时出去玩都会带着他，他经常被哥哥的朋友说他是个小跟屁虫。

哥哥喜欢打篮球，高中的时候每天都会去打，周末就带上他和朋友一起打，经常打得很晚然后借口说去附近喝东西吃油炸食物，这个时间点附近很多漂亮女生，他们就会小声说哪个女生长得好看要不要上去拿手机号码。

想的回忆越多，他就越难过，他不能相信这么活生生的一个人突然间就没了，明明那时候他还在看哥哥跟嫂子的结婚照片，哥哥还说办婚礼好麻烦，杯子的款式都要选。

哥哥还说等三十岁的时候要出国一次，想要去看看其他国家的景色，不过还没想好要去哪一个国家。当时的哥哥可能怎么也没想到，他将会永远都出不了国了。

他把手机放到一边，双手枕在脑后躺在床上，眼泪慢慢地流了出来。

☆

葬礼的那一天，他起得很早，换上黑色的T-恤和黑色的长裤，八月份的天气穿成全黑有点闷热，找出哥哥送给他却一直舍不得穿的名牌运动鞋，戴上黑色的鸭舌帽，站在镜子前看着自己，要是哥哥还在，一定会嘲笑他穿得像个黑塑料袋一样。

他别开目光，转身走出了房门。

母亲选衣服选了好久，因为她想要一件显得比较肃穆的素色衣服，出门的时候她还反复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尤其是眼睛，上面有一些血丝，昨晚肯定睡得很不好。

父亲其实是一个挺健谈的人，平时总喜欢跟客人聊天，自从哥哥死了之后就变得很沉默，吃饭的时候也不再跟以前一样说起电视上的事情。早上起床的时候才有了一点精神，好好拾掇一下自己。

舅舅开车过来接他们，他坐在车上静静地看着外面的风景，不知道多久之后就到了，刚一下车就差点被突然掠过的一个小身影撞到。

“你看你差点撞到人了！快跟哥哥道歉！”

那个小孩子走了回来，小心翼翼地看着他，“对不起，哥哥。”

他记起这个孩子了，是上次听母亲讲鬼故事的那个……等等，他突然像是抓住了什么东西，脸色严肃了起来，小孩子以为他生气了，吓得赶紧跑了。

“那只是一个鬼故事。”他无数次对别人这么说道。

万一……但是万一，不是鬼故事呢？

他很快就嘲笑自己的胡思乱想，怎么可能，哥哥的死，怎么可能会让一个鬼故事所改变？

哥哥的尸体在昨天已经火化了，放进一个陶瓷罐子里，还记得以前看电视的时候哥哥问一个人火化之后真的只有这么一点了吗？是啊，哥哥一米八几的身高，经常打篮球身上也有不少肌肉，这么高大的一个人，怎么就变成这么一点了呢？

母亲准备了很多哥哥喜欢吃的食物，今早还炒了两个菜，放进保鲜盒里，拜祭的时候把盖子都打开，放在墓碑面前。

父亲跟其他的亲戚在后面用铲子铲着泥土，慢慢地把那个白色的罐子淹没，母亲的眼泪又忍不住掉了下来，很快用纸巾擦去，然后紧紧握住旁边的李若雅的手，后者也握得紧紧。她们仿佛在无声地互相交流着同样的悲伤。

忽然有一只手轻轻地抚上他的肩膀，他抬起头看见了舅舅。

“现在他们只有你了，这段日子会很难熬，你一定要好好照顾他们。”

他点点头，看向已经被填好的墓地，父亲把铲子立起来，低着头久久不语，不知道什么时候父亲的头发多了几根白丝，脸色也憔悴了许多。前几天胡须都没有刮，今早才起床整理了一下仪容，但也无法掩饰他脸上的丧子之痛。

感觉眼睛又酸涩了起来，他努力眨了眨眼忍了回去，他已经是家里唯一的支柱了，不能再动不动就哭，哥哥如果看到他变成了一个哭包，一定不放心他照顾爸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