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

美国现在将近凌晨一点，陌上桑应该早就已经睡了，余秋也没有刻意去等回复，发完消息后就收起了手机。

实验室配置的休息室空间不大，只放了两张单人床就显得格外拥挤，余秋不太喜欢睡公共的地方，但今天下午他要去听一个讲座，回家的话时间会有点来不及，就只好在这里将就一下。

可能是上午做实验太累的缘故，他身处在一个陌生的地方，竟然也很快就睡着了。

意识逐渐模糊，四周腾起大雾，天连接着地，茫茫无际，觅不到归途，找不回来路。

内心的恐惧一下子蔓延开来，余秋挣扎着睁开双眼，发现自己已经不在床上，而是坐在了一间教室里。

好小。

余秋愣愣看着自己端着课本的手，熟悉的课本和校服徽章，一切都在提醒着他，自己回到了儿时的小学。

夏天的教室很闷热，烈烈的阳光透过敞开的窗户印在黑板上，老师在讲台上兴致高昂地讲解着方程公式，底下的学生却都昏昏欲睡。

终于在一声响铃下，死气沉沉的教室又重新鲜活起来，数学老师意外的没有拖堂，学生们闹哄哄地乱成一团，收拾着东西准备放学回家。

余小秋垂着脑袋，孤零零地坐在座位上，单薄的背脊微微弓着，手指格外不安地搅动在一起，周围的同学陆陆续续都走出了教室，但他依旧还是没有动作。

不想回家。

可......

也不能继续呆在这里。

他慢吞吞的把桌上的课本装进了书包，拉好拉链，朝空荡荡的教室门口看了一眼，然后又垂下了脑袋，身体不可控制的微微颤抖起来。

双手紧紧抓着书包的背带，一步一步走出了教室，长长的过道里空荡荡的，明明是刚下课，但却看不到一个人影，寂静的有些诡异。

余小秋始终没有抬头，只是朝着过道的尽头一直走，终于到了拐角处，几双球鞋穆然出现在他的视线里，同时头顶还传来一道戏谑的声音。

“哟，小娘炮今天来这么早。”粗鄙不堪的言语被对方脱口而出，“就这么着急想让哥哥们做检查？”

余小秋不说话，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捏住，窒息的厉害，他的脸色苍白，殷红的唇瓣都褪去了血色，脚步不由自主的向后退后了半步。

“躲什么？”

衣服领口被狠狠攥住，就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余小秋浑身止不住的颤栗，恐惧都被无限放大。

“操，踏马哭起来更像个女的。”

让人绝望的声音依旧没有停止，他开始挣扎，想要挣脱对方的掌控，可是却有更多的人走上前将他束缚，听着逐渐靠近的脚步声，他感觉自己的心就像被凌迟般缓慢揪紧，钝刀割肉般泛滥开痛楚。

“让哥哥们去厕所检查看看，你这小娘炮到底是不是女的。”

整个人如同坠入了冰冷刺骨的深渊，他颤抖着双手，嘶哑的咽喉泣出绝望地呜咽，但是没有人在意他的反抗，身体被毫不留情地拽离了地面，让他彻底失去了自主行动的能力。

整栋教学楼里静谧无声，只有余小秋无力的哭喊满溢在空气中，偶尔有路过的同学甚至是老师，他们就像是一只只被人操控的提线木偶，表情木纳，眼神呆滞，默许着这一切的发生。

身体被毫不留情地按在冰冷的墙面上，大脑“嗡嗡”作响，猛烈地撞击使他的眼前出现了一片刺白，而就在这短暂的空白里，他身上的校服被撕扯开，冰冷的寒气刺破了皮肤，直抵到心脏。

他止不住的颤抖，连开口求饶的声音都发不出来，只能沙哑地呜咽着。

脑袋疼的像是马上就要炸开，逼得他恨不得再次把头砸在墙壁上，用来缓解这要命的窒息感。

此时，他就像是一只被关在笼子里任人观赏的动物，被迫接受着对面人毫不掩饰的戏谑眼光。

他逐渐安静下来，目光呆滞地盯住虚无的点，就像是丧失了鲜活的生命力，宛如一只没有了电池的布娃娃。

谁能来救救我......

撕裂的伤口发出无声地呐喊，而天上的神明好似听到了他的求救讯号。

这场噩梦般的欺辱戛然而止，身上附着的重量豁然消失，他整个人如同脱力一般，顺着墙壁滑落到地面上。

他把自己蜷缩起来，都不敢去整理凌乱的衣服，纤细的手臂紧紧抱着膝盖，脸颊深深地埋了进去，他把自己圈在了自认为安全的角落里。

四周传来了殴打和撕扯的声音，浓烈的血腥味涌动在空气中，就如同生铁锈一般刺进了他的鼻腔。

不知过了多久，一切恢复平静。

自始至终余小秋都没有抬起过头，他不知道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只能听到有细微的脚步声重新响起。

在察觉到这个人正朝自己走进时，未知的恐惧瞬间遍布了他的整个大脑，单薄的身影缩得更紧，十指紧紧相扣，连同指尖都泛起惨淡的灰白色。

“小秋？”

恍惚之中，一道带着少年感的清冽嗓音传进耳朵，与往常那些嘲讽戏谑的姿态不同，他语气颤抖，里面满是焦急和慌张。

“没事了。”他伸手环住角落里身影单薄的小孩儿，感受着他僵硬冰凉的身躯，“别害怕，他们不会再来了。”

距离贴近，浓厚的铁锈味更猛烈地窜入了鼻腔，但是余小秋却没有抗拒，一直紧攥的双手攀附上对方的衣角，像是抓住了一片求生的浮木。

将脸从膝盖中抬起，眼前的人仿佛身披着霞光，穿过悬垂已久的宇宙，降落在他困顿不休的海滨，让他不再是一截单调的朽木，整个世界的雨水都在催促他破土而出，蜿蜒攀附住这一缕烈阳。

身体被对方不由分说地抱起，那双温暖有力手，将他拉离了这片冰冷的墙壁，凌乱不堪的校服也被整理得体。

对方用温热的指尖轻柔地擦拭着他的眼泪，冰凉的手也被他紧紧握住：“以后我们一起回家。”

对方嘴角的笑意就像是温柔的纽扣，仿佛整个宇宙都融化在了他的眉头，他就像是冲破了所有的黑暗，带着耀眼的星辰来到了自己的世界。

“好......”

他发出的声音几乎是破碎的音节，但却又带着无可比拟的解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