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司徒炎班师回朝已有二月,今日正是在南陵举行封后大典，金册宝印，凤钗华服，昭示着萧景宁尊贵无比的身份。

换句话说，其实今夜才是他们真正的新婚之夜，帝后二人，龙凤呈祥。

萧景宁身着红色华服临窗而立，风姿绰约，身后的侍女几次提醒他带上喜帕，他也只是平淡地微微摇头拒绝。

他的人和心都在那人身上了，他不想再因为一袭嫁衣淹没了自己残存的理智，不顾一切地与他厮守。司徒炎是帝王，身负黎明百姓，他又何尝不是？

门扉被人推开，梅子酒醇厚清洌的香气萦绕笔鼻端，他回眸对上那人的眼，看到了帝王眼底不明的笑意，还有隐藏在眼底深深的欲望。

“都出去。”微醉的帝王摆摆手。

宫女们应诺，安静地出了内殿合上了殿门。

“景宁。”他听见日思夜想的情郎温柔地唤他的名，方才觉得自己是他的妻了，名正言顺，天地为证。

可内心深处的不安却笼罩着他，玉指嵌入掌心，一丝疼痛让他清醒了几分：“陛下，景宁有事相告，望陛下听我一言。”隐藏在衣摆下的双手紧紧握着，指节泛白，微微颤抖。

司徒炎挑了挑眉毛，等待美人下文。

“陛下，我身为齐国天子，自是不会让国家蒙羞，社稷倾颓，于前月早已将帝位让与皇弟，只怕之前南陵与齐国所签合约，新帝是不会认得。”萧景宁压中心中翻涌着的情绪，貌似平淡地说出这一句话。

父亲从小就告诉他，帝王家无情才能担起天子荣耀，只是这份荣耀有多重，他的心也就有多痛，拼命地告诫自己不许低头，不能被感情左右，谁知说出这番话后，他还是后悔了。

“孤知道大齐不会就此妥协，孤也知道，那些派来护卫的禁军不过做做样子，让南陵以为你还是皇帝罢了，孤还知道,已于前月就飞鸽传书给那叔赫将军，命他撤离南境，调兵拱卫王。景宁，你还想告诉孤什么？”

司徒炎笑意更浓,这些他早就知道，不过是放任他去做罢了。佳人到手，他只需做一些收尾工作瞒过南陵那些庸碌臣子就好。

萧景宁闭上眼，缓缓开口“没了，景宁任凭陛下处置。”他记得那年桃花树下，他不自称孤王，他也不唤他陛下。

“今日是你我新婚之夜，国事景宁不必多言。”司徒炎去牵他的手。谁知佳人却矍然后退几步，一袭嫁衣曳地跪在他面前，面无表情道：“求陛下治罪。”

司徒炎一怔，他岂会不知那人心，他不能负了国家，他也不想负了自己的心，北境终究是要一统的，他不能看着铁蹄之下，大齐子民鲜血淋漓。所以他在求自己给个解脱，只可惜，自己永远不会如他所愿。

“不准。”语气冷了几分，上前便要扶他起身，纤弱身影却又是再行大礼，坚毅决绝：“求陛下治罪。”

“景宁,你何必...”

“求陛下治罪。”萧景宁似乎什么都不知道，只是重复着这一句话，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心又平静了下来，也许是他发疯似的渴望着司徒炎能给予他一个解脱。额头上已有血液滴落，炙热地滴落在冰凉的黄金殿内，血腥味在空气中蔓延。

良久，萧景宁依然没有起身的意思，硬生生跪在冰凉的地板，任由寒气侵湿膝盖带来针扎般的刺痛。

司徒炎望着执拗地跪着的人儿，看着他额头斑斑血迹，眼底闪过一丝愠怒，半晌，“景宁若要跪，便跪着吧，孤过些时日再来看你。”说罢便拂袖而去。

只是身后，一抹残红跌坐在地，残破碎成一地红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