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然丢下话就转身离开，走到楼下时，他停下了，身后的脚步声也跟着停了。

牧然回头，神情怀疑的看向阿筠：“跟着我？”

“我没有。”阿筠摇头否认，“顺路，我要去买东西。”

说着，阿筠别在身后的手托了托碗。

牧然看着她，意味深长的呵了一声，也没拆穿对方拙劣的演技，接着往小区外走。

从他家楼下小区的那一段路灯不知道什么时候坏了，上报给物业后，这几天都没人来修理。

天暗沉沉，凭着月光行走，勉强看的见水泥色的路线，而身后跟着的脚步声也一直不远不近。

无声走到灯光大亮处，牧然顿了下，转过身，“回去吧，夜里不要乱跑。”

阿筠：“……”

“你要去哪儿兼职？”眉毛无意识皱了起来。

阿筠知道牧然缺钱，她不能拦着对方夜不归宿，却很担心他出去会遇到意外。

“酒吧。”看在她给自己送饭的份上，牧然语气虽然不怎么温柔，却耐心了很多。

“别跟着我了。”

“那你几点回来，明天去上课吗？”阿筠又问他。

既然要让牧然觉得幸福，阿筠认为，她应该将牧然的生活轨迹拉回正规。

首先要监督牧然好好学习，等大学的时候，再鼓励对方创业，然后要一直看着牧壮，不能让他再打骂牧然。

阿筠不提，牧然觉得明天去不去都行，反正学校也不怎么管他事。

阿筠一提，牧然说不去的话在嗓子里转了转，最后压着不适点了点头。

“嗯。”

“那明天见！”得到了想要的答案，阿筠笑了，用左手跟人摆了摆，“路上注意安全。”

牧然怔了一下，被小姑娘笑容感染的差点也跟着摆摆手，及时反应过来后，作势抓了抓头发，嘁了一声，“啰嗦。”

转过身，嘴角却不自知地勾了下。

……

阿筠把碗拿回厨房，高妈妈还关心问了几句牧然，随后催着阿筠早点洗澡去睡觉。

明天周一，高乐和牧然都上高二了，两人是邻居，又是同班。

清晨，阿筠吃完早餐，高妈妈多准备了两个茶鸡蛋，让阿筠再带两盒牛奶，到班里和牧然一起分享。

换了一个新的年级，班里也是全新的面孔，这次阿筠倒是有几分小姑娘上学的雀跃。

高乐和宋筠不同，后者在班里像个透明人，不怎么交朋友。

前者却在班里玩得很开，阿筠刚进门，坐在第一排的小女生就朝她招了招手，“乐乐，来了呀！”

阿筠笑了笑，根据记忆叫出了对方的名字，“早啊，田婧雅。”

高乐个子不高，坐在第二排，田婧雅就坐在她的前面。

同桌还没有来，阿筠把书包塞进桌洞里，低头拉开拉链，把高乐写完的作业都拿出来。

手指摸到包里的热源，阿筠弯了弯嘴角，回头看向牧然的位置，想着等他来了，再把牛奶和鸡蛋给他。

班里的同学随着上课铃声临近，一点一点把空座位填满，直到早读的铃声结束，属于牧然的座位上，依旧空空的。

他没来。

阿筠抓着语文书，一早读都心不在焉的，还频频看向后门。

下课时，田同学要拉着阿筠去外面玩跳绳都被拒绝了。

一上午五节课结束，阿筠闷闷不乐的收拾书包，准备回家。

高家离学校很近，高妈妈就让高乐一直在家住、在家吃，看见阿筠从书包里把冷掉的茶鸡蛋掏出，女儿脸上又带着失落的神情，心下了然。

轻轻拍了拍阿筠的肩膀，没提牧然的事，“鸡蛋我晚上给你再热热。”

“谢谢妈妈。”阿筠抬起头浅浅笑了笑，脸上的大酒窝凸显。

高妈妈刚走，阿筠小脸就垮了下去，关上房门，让黄泉查牧然昨天干了什么，现在又在哪儿。

过了一会儿，黄泉查清楚了，说道：【大人，牧然现在就在家里，至于昨晚……他根本没在酒吧兼职。】

反倒是去了近乎黑市的地上市场，那里出入的人都是道上混的，再不济也是一些龙蛇混杂的赌徒。

牧壮也经常出入那里，钱都赔进去了，而牧然却是到那里钱生钱的，不管他是有什么办法逢赌必赢，赌场终究不是他一个十七岁少年应该去的。

而牧然出入那里不止一回，虽然没有一次赢大数目的钱，几次赢的总数却也吸引了不怀好意的人。

结果就是跟人打混战架，挂彩了，想起了阿筠要他去学校，又不想让别人看他受伤，索性回到家补觉了。

长此以往，牧然早晚会尝到投入大赌的场子，说不定还会走上牧壮的老路。

黄泉把自己的担心告诉了阿筠。

小姑娘板着带着点婴儿肥的脸，和高妈妈说一声待会吃饭，然后就气冲冲的跑去敲对面的门。

牧然听到动静后，猛地从床上爬起来，脚步掂轻的走到门后，从猫眼处模糊看着门外。

发现来人是他最不想见到的小姑娘后，牧然静静的躲在门后，假装人不在家。

阿筠锲而不舍敲了好几次，最后忍无可忍了才喊着牧然的名字。

牧然依旧装死中。

“牧然，开门，我知道你在家！”

阿筠啪啪拍着门，黄泉火上加油，告诉她牧然就在门后，小姑娘鼓着脸，火气更旺了。

“快点开门。”

牧然烦躁的抓了把头发，门外敲门声，大有他不开门就一直敲不停的意思。

他无法，只好把门打开了，一把拉着小姑娘进来，然后关上了门。

“找我干什么？”牧然不耐烦地抱着胳膊。

“你脸怎么回事？”阿筠看到了牧然脸上的伤，火气消了些。

“就摔了一跤。”牧然冷哼一声，表情十足的欠打，“就这么屁大点儿，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

阿筠瞪了他一眼，显然是不相信他摔出来的伤口，质问道：“你是不是跟人打架了？”

“要你寡？”牧然回瞪小姑娘一眼，恶狠狠的，拿出了平时恐吓人的架势，又怕给人小姑娘吓哭，转身走到客厅的椅子旁坐下。

阿筠可没那么容易吓哭，拧开门把手，匆匆跑回家，在客厅的抽屉里一阵翻腾，拿着家里备用的云南白药和红药水，又跑去敲门。

这片小区的门设计的很防盗，就是没拿钥匙锁上，人在外面也拧不开，只能找钥匙开，或者让屋里的人开门。

牧然还以为把人气走了，刚松口气不需要解释了，小姑娘又锲而不舍的敲着门。

牧然走过去，一边开门一边嫌弃地说道：“你烦不烦。”

其实他的耳朵异于常人，有时候睡觉时，外面微小的脚步上楼声，传在牧然的耳朵里，就像是他趴在地上，那人在他的耳边踩着步子一样。

小姑娘没在意牧然的语气，进了门大胆拽住少年的手腕，将人拉到椅子旁，按着肩让牧然坐了下去。

牧然动了一下，发觉阿筠的力气之大，他居然起不来，脸上出现了憋屈。

偏偏小姑娘还烦他坐不住椅子的骚乱，正色道：“别乱动。”

“哼。”牧然瞪着她，坐着没动了。

脸上突然传来一阵清凉，药膏和酒精的味道吸入他的鼻腔。

牧然有些惊诧，脸上又多了一只手，掰着他的下巴调整角度，另一只手则轻轻的为他涂抹药膏。

动作很轻，牧然没觉得疼，看着小姑娘认真的模样，稍微走起了神。

太奇怪了。

从昨天起，他一直觉得高乐不对劲。

以往，高乐都不敢直视自己，说话也是弱弱的，心理活动却异常频繁，叽叽喳喳吵的牧然一刻都不想跟她待在一起。

可从昨天看见的高乐，朝他笑的次数也很多，整得就像地主家的傻白甜一样。

阿筠还是第一次给人上药，说明书都没看，见牧然也没露出别的情绪，心里成就感十足。

“好了。”夹起红药酒棉球，阿筠叫了叫牧然，然后把棉球丢进了垃圾桶里。

牧然也回过了神，好奇的看了看阿筠好几次。

黄泉觉得不能姑息牧然，怕阿筠忘了，又提起了不能让牧然去黑市的事。

阿筠立马变了脸，直勾勾的盯着牧然，“你今天为什么没去上课？”

“不想去。”牧然拽拽的一扬下巴。

“你昨天都答应我了。”阿筠杏眼忽闪，泛起了白雾，委屈的仿佛在指责牧然是骗子。

他平时拽惯了，惹谁哭了，也是一副关劳资屁事的大爷样，可从没有一次像现在一样，负罪感十足。

情急之下掏了掏口袋，“给你。”

路过二十四小时店时，没见到小白兔糖，随手拿了一串，六只装的草莓味阿尔卑斯棒棒糖。

他当时想着万一用上了，结果还真用到哄小姑娘上了。

阿筠抽走棒棒糖，还是扁着嘴，睁着杏眼那样看着他。

牧然在心里骂了一句艹，不知道怎么办好了，他哪里哄过人，这小丫头怎么就这么难搞。

过了一会儿，他不情不愿的说了句，“我下午去学校。”

阿筠立马收回表情，伸出了小拇指，严肃的开口：“拉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