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白染，是司泉计划里的一个意外。

前杀手大人和苏宥、闵炎、白染都不一样，他们三个能安心住在沈家做自己的事，司泉却不能，二十多年刀尖舔血的生活让他在平和的环境里很不适应，犹如一场镜花水月，反而只有在血腥危险的梦里，他才能找到一点真实。

这可不是一个好兆头，司泉当机立断，他得找点事儿做。

沈桑那句“你已经不是杀手了”对他还是有点影响的，至少司泉没在重操旧业，而是转向了另一个方向——帮人设计安保系统。

这还是在沈家略略提点后，唐管家对他的设计表示了高度赞扬，他才想到的点子。

有沈家当买家秀，司泉很快就在有钱人圈子里打出名头，不过这里的有钱人也就是想防盗，对司泉而言，就跟玩儿一样。

直到七夕前几天，他接到一个单子，地点在城北的旧小区，买家的要求是“能保命且抓住凶手”。

司泉知道城北是离城的贫民窟，到地点一看，小区破落得惨不忍睹，买家所住的还是最后一栋，这是被列入“离城十大诡异事件”的地方，这楼里只有一处住户，在五楼，就是买家。

司泉看了一圈，旧时的小区建筑还是有很大的缺点，楼层不高，阳台护栏矮，锁用的还是最容易被撬开的A级锁——内部结构相当简陋，弹子槽少并且浅——司泉几秒钟就能打开，连翻阳台都不用。再加上整个小区的监控摄像头相当于没有，简直就是入室抢劫杀人放火的绝佳地点。

鉴于买家的要求，司泉十分诚挚地建议：“换个住处吧。哪怕是正规酒店，也比这儿安全。”

买家是个中年男子，看起来的年龄比实际的要大，脸上皱纹纹路很深，没有表情的时候有些阴鸷，不像个好人，听到司泉的话，坚决不同意，说这里是他从小住的地方，他父母就给他的唯一东西，舍不得。

司泉也没坚持——能赚钱还不赚他又不是傻——拿起笔写下需要的东西，让买家自己准备。

七夕前一天，买家备好了，司泉过去帮他安装，还做了几个简易的陷阱，如果真的有人要杀他，绝对会碰到陷阱，可以拖延几分钟，让买家逃跑保命或者报警。

然而，在七夕当天，已经钱货两清的买家忽然打电话给司泉，在电话里歇斯底里让司泉去救他。

司泉赶到买家住处，发现所有设备陷阱都没有被触碰过，然后在卧室里，四面墙壁和天花板上，多了无数血淋淋的手印。

买家蜷缩在床底下，吓得都快失禁了。

监控里什么都没有，这些手印就像是凭空出现的，司泉一开始以为是买家故意想要退款，但监控里买家睡得跟死猪一样，便打消了这个怀疑。

他看着手印，能从手印的大小、手指的粗细、甚至掌心的纹路判断出这些手印有老有少有男有女，他摩挲着下巴，瞥了眼差点晕过去的买家，仔细琢磨了一会儿。

然后，他说：“你这情况，明显超纲了吧。”

买家：“？？？”

前杀手司泉，只能解决唯物主义上的杀人放火入室抢劫，唯心主义的，管不了。

可是买家怕得要死，抱着司泉的腿让他救命，司泉被缠得脱不了身，只好答应买家晚上来看，因为监控里，血手印出现的时间在凌晨两点到三点。

于是，这才有了司泉住旅馆，帮白染的巧合。

凌晨时分，司泉蹑手蹑脚离开旅馆，直奔买家住处，一路上的路灯都坏了，黯淡的月色也无法照明，但司泉很习惯在黑夜里办事，一路畅通无阻，直接上楼。

他对周遭环境几乎是本能的记忆，他记得这里每一层楼梯的阶数，知道墙壁上的刻痕和早就发白的小广告，他心里默数着台阶，经过四楼，再往上一层，就是买家。

然而当他停下步伐，楼层标识明晃晃地写着：四

司泉：“……”

他想起了自己在网上查到的诡异故事，说这地方在半夜某个特定时间，如果上楼会被困在四楼里出不去，俗称鬼打墙。

司泉没有“我可能记错了”这种侥幸心理，他对自己的记忆无比信任，因而他没有再上楼或者下楼，把手机拿出来一看，很好，没信号，意料之中。

然后，他果断的推开了面前的门。

白染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离城仲夏天亮得很早，此时深色的天空已经有点泛白，而司泉没有出来，甚至里面一点声音都没有，白染暗自提高警惕，走进了楼里。

楼梯是漆黑的，这栋楼背阳，白天都显得昏暗，更别说晚上了，简直跟抓瞎一样，白染先停了几秒，等眼睛稍微适应了，才开始往上走。

路过四楼的时候，白染忽然全身汗毛都炸起来，那是一种对危险的直觉，就像猫会对着陌生人炸毛嘶吼一样，白染立刻就停下了步伐，环顾四周发现这个狭窄的楼梯间除了自己就没有其他人了，连楼上楼下也没有动静，这让白染心生疑惑。

他慢慢走上五楼，这个旧小区，一层只有一个住户，相比起下面四层的灰尘满满，五楼要干净许多，看起来就是有人住的样子，他也不迟疑，直接敲门。

里面没人应，白染敲了两下就不耐烦了，直接抬脚踹门而入，直接被里面的景象震住了。

饶是魔教教主也没见过这么诡异的情形，房间上下左右都像是被血洗过似的，泛着红幽幽的光，家具上倒是干干净净，只是非常凌乱，像是有人在这里打了一架，白染有点不想进去，迟疑良久还是踏进去，他刚进门，那被他踹得摇摇欲坠的门一下子就在身后关上了。

白染回头一看，什么都没有。

白染不太信鬼鬼神神的事，毕竟死在自己手上的人太多，如果有鬼，他可能早就被鬼缠身了，可是他过了二十多年，照样为所欲为，身体倍棒吃嘛嘛香。

而此刻，他不禁有点怀疑自己的世界观。

他挨着把房间逡巡了一遍，最后进了卧室，卧室还是那满墙的血手印，干涸成令人反胃的红黑色，白染看见躺在地上面色煞白昏迷不醒的司泉，他快步过去蹲下，正要叫司泉，后颈忽然一凉，耳畔传来一阵如铃铛般清脆的嬉笑：

“嘻嘻嘻！”

白染头皮发麻，没有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