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拍摄地点是在影视城里，所以酒店也只是就近找了一家规格还算不错的，晚上工作人员提前一个小时敲响了酒店的门。

季阳早就醒了，白天空闲时间也只是稍稍的眯了一会，本身他的睡眠就不太好，如今换了个地方，更是睡着比不睡难受。

楚绥一直在忙着打点关系，抽空歇了会也只是和季阳大眼瞪小眼的看着。

上了车，没多大大会就停在了剧组门口，今天是季阳第一天入组，里面的工作人员露出了难得的热情，纷纷打过招呼之后，就开始了漫长的化妆。

“你就是季阳吧？”化妆室门口的帘子被卷开，传来一声有些低沉沙哑的声音。

季阳转头看去，郑予铭头上一顶卡其色的帽子，脸上没有表情，看起来严肃而颓废，他连忙制止化妆师的动作，站起身，对郑予铭微微鞠了躬：

“郑导。”

“恩。”

郑予铭没搭理他，转头坐到了沙发上，手里拿着一沓卷起来的打印纸，仰头看了眼季阳，这时季阳才发现，那人脸上有一条狰狞的刀疤。

从右侧眉尾开始，一直延伸到了左侧脸颊，凶悍极了。

郑予铭看他尴尬的站在原地，收回视线也没觉得有什么不正常的，翻开手里的剧本，放到膝盖面前，切入正题：

“本来是不想让你演刘胤的。”

“但是公西先生亲自打电话过来，说务必给你个机会，所以你可以试试。”

季阳神色一凝，不可置信的看向郑予铭，可对方显然把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膝盖上面的剧本上，理都没理他一眼。

“我……”

“因为刘胤这个角色要坏，要风流；同时也要阳刚，要有韧劲儿。”

“我知道。”

“可你没有，你甚至……”

郑予铭顿了顿，严肃的脸上突然有些笑意，添了一句：

“你甚至比谢灵韫还要妖孽。”

“……”

季阳嘴角抽搐，站在原地，一时之间竟有些语塞，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两人沉默许久，还是郑予铭率先站起身，把刚才在手里摆弄的剧本放在了季阳面前，回头看他一眼，恢复了原本沙哑的声音，似乎刚才的笑容只是幻觉：

“剧本在这，开拍之前希望能你能熟读这场戏，虽然公西先生打过招呼，但如果你真的不合适，我还是会把你换掉。”

“是！”季阳立刻站直，又对着郑予铭鞠了个躬，两手接过剧本，目送郑予铭离开。

再当他重新坐回化妆桌前的时候，那剧本上密密麻麻的黑字，却变成了无数个蚂蚁侵蚀着他理智的神经。

要不要给公西聿打个电话道声谢呢？

季阳双目失神的看着化妆镜里面的自己，对于公西聿他总是疑惑怀疑多过信任。

他疑惑那人为什么要把自己推入手术室，又怀疑他签自己进公西娱乐的单纯性。

而至于信任，季阳实在想不出任何可以信任公西聿的理由。

化妆师显然没有感觉到季阳的失魂落魄，利落的收拾起桌子上的化妆品，转头说了句去取发胶，就匆忙离开了。

季阳坐在原地沉默了半晌，最终还是拨通了公西聿的电话，对面滴滴响了两声后，被人接通

正在他犹豫着怎么开口的时候，就听见一阵温柔的女声从电话里缓缓传来：

“您好。”

季阳愣了愣，试探似的问：“请问...这是公西先生的手机吗？”

“是的，您哪位？”

“那！那他呢？”

“他睡着了，您如果有事我可以叫他起来。”

“不必了！”

季阳匆忙挂断电话，只觉得胸口咚咚两声，一盆子凉水从头上泼了下来，他伸手紧紧的攥着手机，化妆师已经回来了，兀自摆弄起了季阳的头发。

他也说不准儿自个是个什么心情，电话里传出女声的时候，只觉得浑身一阵冷汗，接连而来的就是深不可测的寒意。

公西聿在睡觉？

躺在了那个声音听起来就很温柔的女人床上，他似乎还能想到那个女人的模样，必定长发及腰，白皙的皮肤像豆腐一样，一颦一笑都是大家闺秀的风范。

是梁之玉？还是楚潇潇，或者那天在酒会上看到的郭嫣嫣。

越想心越烦，季阳摇摇头想要晃去脑子里叽叽喳喳的小人儿，结果却吓到了身后正在做造型的化妆师，那人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喷了喷发胶之后，脚下一抹油匆匆溜了。

做好了造型，季阳走出化妆室，楚绥已经收拾好了休息的地方，无论是暖宝还是椅子一应俱全，见他出来连忙拿着羽绒服走过来，一把裹在季阳身上。

打了冷颤，季阳笑了笑穿好羽绒服，坐在椅子上专心读剧本。

可他满脑子里都是刚才的电话，心神不宁的样子只要是个长眼睛的人肯定都能看出来，楚绥坐在旁边，扭开水杯的盖子，递过去：

“你这样不行。”

季阳只觉得背脊一僵，须臾幽幽叹了口气“我知道。”

“郑导是个大导演，你第一场戏如果是这个状态，很容易被开掉。”

“我知道……”

楚绥没再说什么，只是淡淡的看了眼季阳，继续拿着自己手里的剧本跟季阳对戏，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季阳和自己有一些相像。

不知是眉眼，还是口鼻，说不上来的相似。

只可惜一个是闪闪发光背靠大树好乘凉的新星，一个是游走演艺圈多年，却只能当群演助理的小角色。

他不知该埋怨生不逢时，还是没有金主难成事。

“刘胤候场。”不远处的工作人员喊了一嗓子，楚绥立马坐直身，回过头时看到季阳还是那副双目失神的模样。

暗暗嗤笑一声，还真是个草包。

季阳不知道自己的思绪什么时候又从剧本上转移到了那通电话上面，脑海里的剧情一发不可收拾的越演越烈，他甚至已经看到公西聿搂着别人鄙夷的看着自己的模样。

直到被楚绥重重地推了一下，他没坐住差点一个趔趄跌坐在地上的时候，才回过神来。

“叫你去候场。”

“啊？哦！好的！”

季阳愣了愣，连忙站起身，穿着羽绒服就往皇宫里面跑，跑到门口，他刚要抬脚进去，就被楚绥重重地拉了回来。

一句废话没有的开始扒季阳的衣裳，季阳一开始莫名其妙的有些挣扎，一低头才看见自己身上的黑色羽绒服，恍然大悟。

连忙脱掉外套，转头忙不迭的走进皇宫，第一场戏是他歌舞游乐的剧情。

剧本上，只需要他躺在软塌上，怀里搂着两个美人儿，一身酒气，寝衣半敞的嬉笑着，最大的动作也不过是站起来和那几个群演追逐打闹。

可就是这样一场基本上用不着什么演技的剧情，却被季阳硬生生的拍了五场。

第六场的时候郑予铭的脸也是越来越黑，直到季阳再一次神色紧张，走不到机位的时候，他‘啪’的一声把剧本摔在了显示器上。

“你会不会拍戏！哪里找来的人？！”

季阳忐忑的站在镜头后面，耳根通红，心中涌上一股酸涩的滋味儿。

“郑导，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给你机会？你知不知你这两个小时浪费了多少人力物力？！大家跟你在这熬着夜拍戏！你却连机位都踩不准！你瞎吗？没长脑子还是没长眼睛！”

季阳低垂着头尴尬的原地未动，四周已经有不少人开始明里暗里的翻着白眼。

“哟，郑导怎么发这样大的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