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行器一路飞进陆家，药效发挥了作用，身体上的疲惫一扫而空，林轻鹤简单换了身衣服，他套上一件浅灰色运动衫，内里是特制黑色战斗服。

随即，他下楼将两个正在讨论谁的咖啡更好喝的青年薅起来。

“走了，跟我去个地方。”

他急需某些信息来源，比如林轻鲤和秦飞背后掌握的资源和人脉，要知道他们两一个秦家私生子，一个林家低等级O，这样的身份能勾搭上的绝不是什么有头有脸的人。

而想要走歪门邪道的路子，白兔俱乐部就是最好的选择。

白兔俱乐部明面上是一家普通会所，但却拥有超豪华的地下空间，整整地下三层全是角斗兽场，遍布三教九流，所有家族的线人以及外来者皆聚集在此地，互相传递、提醒、或是收购贩卖信息，这些暗处的信息对明面上的局势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既然是情报，那就必须在暗中进行，而娱乐至死的角斗兽场便是最好的掩饰，情报分子并不会直接接触和交易，而是通过比赛押注，以及拍卖选手、奴隶等手段传达合作与否的意图。

白兔俱乐部的地下三层，是黑芒星最大的情报网。

进入会场时，林轻鹤刷卡验证身份，带着身后两只小尾巴走过一道狭长的通道，通道尽头还有一道密码锁，门后是一处极为私密的空间。

苏白安只能看见左边是一处柜台，透明的柜门下方全是密密麻麻的面具，右侧拉着一道门帘，不知道后方有些什么。

“挑个喜欢的面具戴上，等会跟我进场。”

林轻鹤说罢便不再管他们，走向另一处独立柜台，拿出里边唯一一张黑羽覆面的精致面具戴上。

另一旁的两人，一个在星系最外围的，猫狗都嫌的垃圾星长大，一个两年前才从不发达的小行星远道而来，对于这类娱乐会所一些怪诞乖僻的规矩，不能说是闻所未闻，至少也是一无所知。

“咦，这都是些啥玩意。”秦不齐率先发出嫌弃，“娘们兮兮的东西，我才不戴！”

苏白安倒是没他那么排斥，只是挑了半天都没选好，他觉得这些面具没有自己喜欢的颜色。

林轻鹤收拾好自己，回头看见两人还傻站在原地，“啧”了一声，深觉小孩就是麻烦，也不知陆渐行管那么多新人怎么受得了，他叩了叩桌面，示意他们抓紧时间。

“别问那么多，等会记得跟在我身后，少说话，多留神，有事情要办，这可关系到你俩的名额。”

一提到名额，简直是拿捏了二人的死穴，都跟打了鸡血似的，也不挑了，就将随意放置在手边的面具戴上。

林轻鹤熟练地在宛如迷宫般地会所中左转右行，来到一处吧台前，他递给调酒师一张类似名帖的卡片。

“楚乌？”

他转过头，一张熟悉面孔映入眼帘。

那人面露惊喜，亲热地握住他的手臂，连声问道：“真的是你！你好久没来了，我问他们，他们都说你不会来了。”

林轻鹤愣了愣，看了来人许久，才沉声道：“蚕蛹，好久不见。”

他是林轻鹤为数不多的，能称得上是朋友的人，对于他来说不过半年没见，对于林轻鹤却是隔了一辈子。

上一世，年轻是他也有三五好友，只是后来被鬼迷了心窍，一心围着林轻鲤和秦飞转，人生被他们牢牢控制着，除了帮助这两人争夺资源，再也没有自我意识。

后来他在一次任务结束后，手下递过一张严谨的死亡人士名单，眼前老友的真名赫然映入眼帘，那时他是什么感觉呢？

是后悔？自责？痛苦？

不，他的目光轻飘飘的，略过那满满三页纸上密密麻麻的名字，只看了一眼总计那一栏的死亡人数，仅此而已。

在白兔俱乐部人们只以代号相称，不暴露真名是情报商默认的行业规矩，以至于他根本不知老友的名字，是后来离开血流成河的现场，无意中瞥见的那只与尸体分离的断手，手腕上有一只翩然欲飞的蓝色蝴蝶。

那时林轻鹤心口一窒，他才惊觉自己已经回不了头了。

他自欺欺人地想着，不愿意去想心底翻涌着滔天巨浪，到了这个地步，除了达成目标，没有任何其他的选择。

所以在迈向死亡的那一刻，除了惊怒与恐惧，他还带着一丝解脱。

可是，他虽该死，但却不能死在林轻鲤和秦飞的手上。

故地再遇故人，因为林轻鲤压抑许久的心情也活泛起来，他刚想回握那只手。

却不料那人脸色大变，立马甩开他的手不干了。

“大哥，我是桑叶，桑叶！”

“我早就说了我的代号不是什么该死的虫子，你丫是一点心也不长，一天天尽知道什么蚕蛹蝴蝶，下一次你是不是得管我叫蟑螂了？！”

林轻鹤想了想，这也不是没有可能，谁叫他给自己起了个给虫子吃的代号。

眼见林轻鹤不但不反驳，还有认真思考叫他蟑螂的可能性，桑叶怒从心头起，揪住林轻鹤的衣领来回摇晃，企图发泄自己的不爽。

本以为是什么感人的老友偶遇，秦不齐与苏白安早早退后一步，不想打扰他们的重逢，谁知道下一秒情况急转直下，从温馨变成一场闹剧，两人站在一旁陷入沉默，嘴角抽搐，一脸黑线。

“行了行了，我记住了，待会儿情报费我付你双倍。”

桑叶用惊诧的眼光反复打量他好几轮，才道：“这才半年不见，你被什么人夺舍了？谁不知道你楚乌从不付小费，俱乐部抠门榜第一人，今儿这可不像你啊。”

一旁秦不齐和苏白安看他两拌嘴，想笑又不敢笑，憋得表情扭曲，收获林轻鹤的白眼加鄙视。

林轻鹤摆摆手，面上带笑，心里却是一怔，不由得感叹情报贩子就是嗅觉灵敏，这只是一句玩笑话，谁也不会当真，殊不知他一语道破了林轻鹤的底。

可不就是夺舍嘛，自己把自己给夺舍了。

他正色示意桑叶过来，悄声在桑叶耳边耳语几句，桑叶目光一凝，眼神在他身后的两个青年身上转了一转，问道：“你带来的这两人可信吗？”

“他俩...是我弟弟。”

桑叶迟疑了一瞬，道：“可以带他们一起，但要按规矩来。”

秦不齐和苏白安戴上特制视觉屏蔽仪，很快便有服务生上前，一人引领一位。

屏蔽仪上黑漆漆的，只有一条白色道路出现在视觉之中，秦不齐只听见林轻鹤在他们耳边轻声道：“放心，跟着那条路走，我就在你们身后。”

他握了握拳头，这种突然失去视觉感官并不是使人好受，尤其是，他和苏白安不一样，他和林轻鹤无亲无故，确实还没那么信任他。

但管他呢，跟都跟来了。

他迈开步子，踏上覆盖在视网膜上那条虚无的路。

不知走了多久，他感觉自己离开了热闹的俱乐部吧台，来到一处安静之地，他耳朵动了动，几人的脚步没有明显回声，此处大概是一处宽阔之地。

“做好准备，要睁开眼睛了。”

“无论看到什么，不要问，不要与他人交谈，不要多管闲事，否则，你们就出不去了。”

林轻鹤的声音骤然响起，秦不齐身体一抖，这人的声音不像是在他的耳边，而像是被直接投入在他的意识海里，在他的身体内部。

还没来得及深想，屏蔽仪迅速脱离他的眼部，霎那间，无数的色彩、机械、人声尽数涌入他的五感之中。

直到这一刻，秦不齐才发现，自从他戴上仪器开始，不仅是视觉，听觉与嗅觉一样被封闭了。

眼前的景象让他大吃一惊，这里就像是上一个失落文明留下的战场遗迹，血迹斑斑，斑驳凌乱，斗兽场呈圆形，周围是一堵堵高墙，与半空中倒映的，无数个分散的硕大电子屏幕，屏幕上正在播放战场上的激战。

战士们浴血奋战，他们似乎不会痛，有的人手断了，还不忘回身给对手插一刀，有的人喉咙里插着一根钢管，尸体化为带着剧毒的靡粉，将死敌一同拉下地狱，而观众们反应热烈，一心为战士们加油呐喊，

斗兽场被分割为八块区域，每一个区域的内容都不一样，离他们最近的一个区域相对来说还算安静，

秦不齐和苏白安显然没有见过这种场面，跟两只鹌鹑似的，乖乖跟在林轻鹤身后，看着他游刃有余的在各类陌生人只见周旋转圜，最后带着他们落坐于一处被特殊分隔的观众席位。

各类信息素混合着血腥味充斥在空气中，秦不齐不耐地抽了抽鼻子，皱着眉看向喧嚣的人群，人们贪婪的目光注视着战场中央被鲜红色幕布覆盖的巨大铁笼，秦不齐不知道那里面有些什么，只察觉到几个呼吸之间，屏幕上的交易筹码翻了一翻。

他偷偷其用量第二性别分化天赋：猛虎嗅香。

他对气味感知异常灵敏，能闻到那巨大幕布后传来的，带着极其压抑与痛苦的血味，直觉告诉他，幕布背后，一定是他不愿看到的场面。

就在主持人倒数之时，他像是不忍看似的，将目光转向一旁，无意中对上邻座观众的目光。

那人一双眼睛水灵清澈，大得有点出奇，面容是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美貌，震慑人心，他察觉到秦不齐愣怔的目光，粲然一笑。

秦不齐看见他嘴唇动了动，声音如潺潺清泉，温柔缱绻。

“欢迎来到白兔俱乐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