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因为太过激动，喊出的话却带上了颤音。

“你冷静一点，没准这是你失去的一部分记忆也说不定。”相比禾矢过于激动的反应，宁佳奈的表情从头到尾都没有变。

“大概……”被她如此安慰，禾矢心里那股异样的感觉才渐渐被遏止。

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太过强烈，禾矢下意识说了一声“抱歉”，放在膝盖上的双手紧紧攥着，手心里的冷汗在不知不觉之中渗出来。

他不清楚这团无名的不安与恐惧究竟来自何处，自己是第一次见到面前这个女人，无论她的话说得有多么动听，他也无法做到真正意义上的感同身受。

无论她多少次强调过去与自己熟悉，禾矢也无法摆脱这异样的陌生感，也许眼前这个女人认识的也只是过去的自己而已，是那个还没有失去记忆的禾矢，不是现在的他。

“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的班主任？那是一个四十五岁的大叔，虽然每次总是板着一张脸，心肠却很好，总会给班里穷困的学生购买文具，这些你还记得吗？”

“我不记得了。”他没有说谎，他的确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那你还记得小学校名吗？”宁佳奈又问。

“我还记得，是佯立小学。”禾矢下意识地说出了这个名字，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他明明对过去一点记忆都没有了，为什么偏偏记得这个名字？

宁佳奈脸上顿时露出惊讶的表情，她难以置信地质问，“怎么可能，我们当时的学校是音成小学才对吧？”

“不会吧……”

“你一定是记错了。”宁佳奈的语气十分坚定，她不明白禾矢为什么会说出完全不相关的名字。

“我不知道……”禾矢痛苦地捂住自己的脑袋，失去的记忆似乎篡改了他原有的，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现象，究竟是怎么回事。

眼前的男人突然失控的场面令宁佳奈吓了一跳，她连忙伸出一只手抓住禾矢的手臂，“没关系的，如果忘记了我们慢慢恢复就好，不用强迫自己一定要想起来。”

禾矢渐渐停止了颤抖，他将自己的脸捂住。

“你还记得什么吗？什么都可以。”

头顶的声音让他慢慢抬起那张茫然的脸，凝视着眼前这个陌生的女人，他颤动僵硬的嘴唇，“我不记得了，有关于小学的记忆我全部都不记得了，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脑袋里像是被塞了一团棉花，无论他如何回想都回想不起任何细节。

即使听见她说这些，也是如此陌生的触感，他抓住刺痛的脑袋，在空白的脑海里一遍又一遍追问，无论他如何追问也不会有答案。

“那你还记得曾经住在什么地方吗？”宁佳奈问。

住在什么地方？

他从小父母去世，自那以后被母亲的妹妹收养，一直到大学毕业，他才搬出来一个人生活。

“我一直与姨父姨母共同生活。大概三年前，我才搬出来一个人生活。”

“不是吧……”

宁佳奈狐疑的声音令禾矢心里一颤。

“怎么了？”

“我记得你小学的时候一直和你父母住一起啊。”

一股莫名的恶寒从脊背掠过，这句话带给他的冲击力让他瞬间失去了言语的能力。

“不可能……”过了很久，禾矢才颤动着早已发麻的嘴唇。

只不过，这句话他究竟在对谁说？

不可能。

他的父母早在他出生后不久就去世了。

“你骗我。”他直视眼前的女人，这一切莫名其妙的事情全部源自这个陌生的女人。

就不应该轻易相信她的话。

禾矢狼狈地从椅子里站起身，发麻的双腿差点使他跪倒在地上。

“你没事吧。”这个动静吓了宁佳奈一跳。

他拼命地喘息着，泛白的手指死死地抓住桌子边缘。他必须立刻离开这里，否则自己一定会做出无法挽回的事情。

“我没有骗你，禾矢，我说的全部都是真实的。”宁佳奈强调自己没有骗他。

[你干嘛不来学校了！]

是谁的声音，是谁在说话。

那一个模糊的身影近在眼前，只能仰视的目光，那个人是谁？

他捂住嗡嗡作响的耳朵，好像有人在他脆弱的鼓膜里不停地在呐喊，是谁，究竟是谁，他又是谁。

“算了，今天晚上先到这里吧。”打量着眼前濒临崩溃的男人，那瘦削的肩膀还不停颤动着，即使心里充满疑惑，她也没有办法继续追问下去。

“这是我的联系方式，如果你有回想起什么可以联系我，我先走了，再见。”宁佳奈抽出口袋里的便条纸，写下自己的电话后放在了桌面。

“我是谁？”

突然伸出的手毫无预兆地抓住了她的手腕。

眼前的男人抬起那张仍旧茫然的脸，却从眼角滑落下来一行眼泪。

“你是禾矢，连自己的名字都忘了吗？”

“是啊，我是禾矢。”他颓然松开了手，喃喃自语般，黯淡的眼底闪过一丝落寞。

“那我先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