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选了一家生意冷淡的拉面店，店内几乎没有多少客人，禾矢的胃早已空荡了，他没有多余的精力去仔细翻阅菜单，顺手点了一份店内招牌拉面。 　　 　　一直等到拉面端上来，两人都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我说你啊，你今年26岁了吧？” 　　 　　刚吸入一筷子拉面，眼前的男人突然没头没尾地来了一句。 　　 　　禾矢抬起茫然的脸看向他，勉强咽下嘴里的食物后才不解地问道：“是啊，怎么了？” 　　 　　“你干嘛这样老实？” 　　 　　“什么啊？”禾矢的表情僵硬在脸上。 　　 　　韩文戍完全没有进食的欲望了，索性一下子放下餐具，直视眼前这个一脸茫然的男人。 　　 　　“不喜欢的事情直接开口拒绝就好了，你干嘛非得做？” 　　 　　如果不是前段时间偶然发现公司其他同事特意将自己手里的活交给禾矢做，他都不敢相信公司那些人竟然恶心到了这种程度。 　　 　　然而最令他无言以对的是禾矢那毫无怨言的态度，真是搞不清楚这个男人究竟在想些什么。 　　 　　是不是被人骗了还要帮人家数钱。 　　 　　简直就是一个白痴。 　　 　　“都是……同事，互相之间帮助一下也是正常的吧。”禾矢颤动僵硬的嘴唇，小声嘀咕了一句。 　　 　　“你下次直接拒绝就好了啊，那些人有把你当人看待吗？你欠他们的？我看你脑子就是转不过弯来，都是成年人了，能不能学会拒绝？你爸妈把你养这么大就是为了让你听别人差使的啊？”听见他如此怯弱的回答，韩文戍就来气，骂完又觉得自己脑子是不是也出了问题。 　　 　　这种家伙一开始就不要管他就好了，等哪天被压榨到什么都不剩，然后哭丧着一张脸就知道自己做的事情有多愚蠢。 　　 　　明明是个成年人，却发育得跟个初中生一样，那张瘦小的脸上总会露出茫然的神情来。 　　 　　有时候他真心觉得眼前这个男人没救了，一句话就可以拒绝的事情，偏偏要一个人默默承受，要是说脑子没出问题他都不信。 　　 　　韩文戍毫不掩饰地责骂令禾矢身体不自然地抖了一下，他垂下脑袋，心里的空虚感充斥着整个身体。 　　 　　“可是，我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 　　 　　禾矢的回答让眼前的男人顿时噎住了。 　　 　　他所了解的禾矢也只是最表面的，虽然两人成为同事已有一年之久，但他完全不了解禾矢的家事。 　　 　　“抱歉，我不知道这些。”韩文戍心里不是滋味，面上闪过尴尬的神情。 　　 　　“没关系，关于那些事情，我完全不记得了。” 　　 　　他的确是不记得了，父母去世的消息也只是从别人口中听见的，所以他才能语气平淡地说出口，就好像与自己无关一样，这种漠视的感觉一直萦绕在心间。 　　 　　即使听别人提起，也是一种十分陌生的感觉。 　　 　　“那些事不记得也好，反正不是什么好的回忆。”韩文戍完全没有注意到禾矢空洞的表情。 　　 　　禾矢没有反驳地笑了一下。 　　 　　“我看你就是太老实了，所以才会被人欺负。”韩文戍继续毫不留情地打击他，如果可以的话，他真想破口大骂，然后让眼前这个男人知道自己目前的处境。 　　 　　天底下有像他这样极品的男人吗？ 　　 　　讨厌的话就直接说出口啊，不会拒绝别人，又怕惹上麻烦，真心搞不懂。 　　 　　禾矢的沉默令他很不是滋味，一时间两人都没有再开口。 　　 　　这份难耐的沉默里，他忽然像是自嘲一样地笑了一下，直接拿起桌面上的餐具狠狠夹起滑溜溜的拉面送入口内，辛辣的味道瞬间充斥整个鼻腔。 　　 　　再也无法忍受这种负面情绪，他直接毫不掩饰地咳嗽起来，一直要将肺都咳出来才肯罢休的架势。 　　 　　他干嘛要这样悲惨啊，早知道一开始就不要管这个男人就好了。 　　 　　早知道，就不应该和他扯上关系。 　　 　　这股扭曲的心理渐渐从心底蔓延，他执意要找到一个理由，不管什么都好，只要能打消内心的念头。 　　 　　正当他无所适从时，视线里忽然出现一个灰色的玻璃杯，那称得上纤细的手指握住水杯还在微微颤抖着。 　　 　　“喝点水吧。” 　　 　　他将头抬起来，沉默地直视着眼前这个表情空洞的男人。 　　 　　“谢谢。”沉默了半晌，他接过禾矢递过来的水杯，一口喝干净杯里的冰水后才压制住内心的躁动。 　　 　　“其实，我都知道。”一直不说话的禾矢忽然开口。 　　 　　“只是，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我，我应该以什么样的性格来对待别人，我有时候会感到迷茫，我一直在努力证明自己的存在，但好像总是背道而驰。”他抬起脸露出一个寂寞的笑容，“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即使努力填补，也无法找回最初的自己，和你说话的人是禾矢，却不是真正的自我。这种感觉很奇怪，也许有一天，现在的我就要消失了，那么，等到那一天，究竟会怎样？也许我从一开始就不存在……” 　　 　　看见表情茫然的他，那的确是他自己的脸，为什么会说出如此陌生的话，就好像他说的这一切都与他无关一样。 　　 　　嘴边的责骂已经没有办法再说出口，这种奇怪的气氛令韩文戍心里产生了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那的确是禾矢的脸，是一年前与他一同办理入职手续的那个男人，当初他说出自己的名字。 　　 　　他说了他叫禾矢。 　　 　　可是，这种违和的感觉究竟是怎么回事？ 　　 　　“笨蛋，你就是你啊，我看你是上班上傻了，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他不明白为什么要这样说，就好像在拼命证明禾矢的存在一样。 　　 　　如果不是这样的话，他究竟在和谁对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