鸦羽借着低头摆弄脚链的姿势不去看阿槐，同时搜肠刮肚地想，有什么能转移小孩的注意力呢？带他去外面山林里逛逛？捉几只最温顺的小妖陪他玩？

他在这里住惯了，想来想去，觉得没一样能抵得过小孩对妈妈的想念。倒是脚上最细的那道链子越解越乱，割得手疼脚也疼，他烦躁地丢开。

于是不得不开口了：“想妈妈了？是不是因为没人陪你玩呀，玩一玩忘了就不难受了。明天叫南星带你四处转转……南星可能没空，南烛吧。”

阿槐摇头：“不是，其实我好像……不太记得妈妈了，想不起来她长什么样，也想不起来跟她一起做过的事情了。”

“想不起来就别想了，忘记的事和烧掉的东西一样，再也找不回来了。我活了好几千年，记性不大好一点不碍事，反倒是有些事总忘不掉很讨厌。”

“也不是完全忘记了。刚才我坐在那里一直想一直想，觉得好像……她好像……想要我死掉。家里别的人也想要我死掉。没人喜欢我。”

鸦羽提着半口气听完，又吃了点止痛的药，轻轻搂住他的肩膀说：“就是别人都这么想，妈妈也不会这么想的，不然她一开始就不会生你啊。生孩子可不容易了，需要非常非常坚定、非常非常勇敢才能做到。”　　

呵，多简单明了的逻辑，可落到现实却完全不一样。好在拿来骗小孩还勉强够用，所谓道理也许就剩这么点用途了吧。

他开始转移话题：“你这么想一定是刚才被吓着了吧。那一阵妖精鬼怪躁动，又四处找不到人确实有点可怕，待会你就在这里跟我睡，怎么样？在我身边没什么好怕的，谁想动你一根头发丝儿都不成。”

阿槐靠过来把脸埋在鸦羽前襟，被稍微拍一拍就依偎得更近。鸦羽让他睡里面，自己胡乱吃了点药也躺下抱着他。

不过鸦羽也很累了，想快点把阿槐打发睡觉，自己也好休息。于是绞尽脑汁拼凑出安慰的话，翻来覆去地说，一会儿说妈妈一定可喜欢阿槐了，一会儿又说自己也很喜欢他，绝不会让别人伤害他。

等阿槐的呼吸逐渐深长舒缓，他才松了口气，把箍着自己的脖子的双臂掰开埋进被子，起床继续对付那些麻烦的锁链。　　　　

那条银色锁链细如发丝，乍看几乎发现不了，取下那几只脚镯才隐隐浮现出来。银丝在脚踝绕了三四圈，向下一面挂住足弓一面钩住脚趾，在脚背撑开一张蛛网；向上则缠缠绵绵攀援到腿根。解开之后，皮肤慢慢出现细细的红色沙砾串，连成纵横交错的裂纹，然后逐渐变粗。像瓷器碎掉之后再重新拼凑起来，接缝处抹了红色的胶，不过这里抹的不是胶，是血。

手臂也是一样，寻常戴的几只戒指手镯卸下之后也显出隐私，不过不能全解下来，只打开几个结松一松，同样也渗了些血。

回床上发现阿槐又醒了，半闭着眼迷迷糊糊的，不过看着没那么木讷，应该是从惊吓中缓过来一点了。鸦羽躺下轻轻拍拍他：“怎么啦。”

阿槐凑过来搂紧他，整个人贴上来蹭一蹭，箍得有点用力，鸦羽忍者抽了口气。

“鸦羽……”声音像阳光晒过的棉花。

“嗯？怎么啦？别害怕，我不会走远的。”

“你受伤了吗？”

“没有呀。”

“骗人。”毛茸茸的脑袋晃一晃，鼻子拱进被子里，带着睡意的声音闷闷的，“闻起来流了好多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