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星褪色，天边泛起鱼肚白。阿槐趴在窗台上望着窗外。

这是第几天了？第四天，还是第五天？白日里什么都好，大家都挺好的，只是……

夜晚是一条大鱼，将他吞入自己漆黑的腹中，他在里面毫无章法地折腾了一宿，眼下这条鱼奄奄一息、命不久矣，肚皮朝上再也翻不过身去。于是他也跟着颠倒过来，头重脚轻、动弹不得，和大鱼一起徒然吞吐着空气。

困，困得恶心，但是不敢睡着。梦是夜的鱼肠，被他撕碎的同时也深深割伤他，现在正剪不断理还乱地缠裹着他，令他感到轻微的窒息。

自从出逃以来，梦一夜比一夜可怖。开始时荒诞离奇，后来现实也掺和进来，强迫他一遍又一遍温习那些可怕的经历。

在移星教的地下室里，看守们会定时送各种药进去看着折火们喝完，据说其中一种就是压制噩梦的。

但一个折火坚持认为，那药只是把可怕的东西压住，并不能真正驱散它们。这就如同炼蛊，各种毒虫被塞进一只小陶罐不让出去，到最后罐子被打碎时，那最后的恶魔就再也无法驾驭了。

这名折火是阿槐见过的神智正常的折火中年纪最大的。但他看起来也不太好，总是一副憔悴得快要碎掉的模样。后来阿槐快逃走的某天，那人的罐子也终究是被打碎了。

那倒是他看起来最不憔悴的一天。当天夜里，阿槐第一次听见他的笑声——酷似碎陶片互相摩擦的声音，酸得人牙髓都烂了。

月亮暗淡下去，天却逐渐亮起来了。阿槐看看外面的路大约已经能看得清，便走出了屋子，去散散心。

他感觉需要一阵清风，因为恐惧已经实在得如同某种异味，跟着他在一处待久了便会累积变浓。

如果他被好好关爱过，就会知道这时候一个温暖的拥抱效果更好，但人只会渴望自己知道存在的东西，所以他简单套了件夹衣出门，南辕北辙地放逐恐惧去了。

风里还有冬夜的余韵，冷冽地像一把斧头，劈得人头痛欲裂。

路已经记住了，只是看不清路面，走得磕磕绊绊，漫无目的地晃荡了一阵，便发现前方树枝的缝隙中透出了扶桑殿的轮廓。

白天从窗户偷看的时候里面黑得像晚上，这时候却远远看见光亮，走到殿前只见门缝和窗户里都溢出强光，比着火的屋子还要亮。要是阿槐困得再狠一点，他恐怕会怀疑那颗还没升起的太阳是被关进扶桑殿里去了。

他上了殿前台阶，想去扒着门缝看一眼。然而那高大厚实的镂花木门似乎化为了海市蜃楼，手按在殿门上，竟毫无阻挡地穿门而过，阿槐失去平衡，还没来得及发出惊呼，便一头扑进了漫天炫目的光辉中。

睁眼却是在夜半荒山。这显然不属于结界内，土地干硬龟裂，枯草都没长出几根，南方的常绿树落了大约是此生最后的一批叶子，干尸一样杵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