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有些对不起他，可...与你无关！”

跪着的男人语气有些哽咽，声音颤抖着，那是因为孟长留天性孤僻，平日里与自己并不亲近，不论对他怎样好，他永远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加上修习天赋奇低，又收了几位可心的徒弟，也渐渐对他有些忽视。

可这究底，他是昔日老友送予自己细心照料的，跟随自己三百年的情分还是在的，对这个假扮自己的男人，以自己的身份对自己徒儿做出这等举动

“你...打了他？”

男人挣扎着身子，恶狠狠问道:

剥皮老祖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一双鹰眼死死盯着他，凑近他轻声说

“不是我...是你”

男人听此言，突然开始怒吼起来:

“你们这些邪物，本该万年前就消失了，现在究竟要来做什么？”

剥皮老祖不耐烦，摆了摆手，施下一道浅绿色的术法，男人的舌头被割了下来。

“你太吵了，我想做什么，你还不配知道！”

——孟亭

柳玄霄坐在床边，用冷水不停洗着毛巾，一遍一遍敷在塌上睡着的孟长留额上，不断重复着动作，在大殿上受了剥皮老祖的刑法，他和云师弟一起扶孟长留回来以后，今日已经是第五日了。

他为孟长留细心包扎了断臂，又把他扶了回来，自己因是挨了那一掌，受了些内伤，但是好在下手并不是太重，本该是醒了的，可孟亭已经隔出了昆峰阁之外，不受屏障庇护，是正值深冬，屋子里温度极具下降，孟长留在睡梦中又发起烧来，他不知人类生病该怎样医治，现下乘黄仍处于沉睡中，听云师弟所言要以冷毛巾敷额头，一炷香换一次，他连着照顾了三日，今日烧才终于退了些许。

他把孟长留身上的被子往上拉了拉，又觉得被子太过薄，又脱下自己身上的衣衫来盖上去。

凡人躯体是能感觉到冬日寒冷的，自己也不觉打了个寒颤。

“哥哥，这里我来照顾吧，你已经三天没怎么合眼了，去休息吧”

浮光端着一盆水走来，柳玄霄却倔强地摇了摇头，如今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所有错都在自己，如若不是自己，孟长留还好好呆在昆峰阁，做着大弟子，每日修习炼丹，时常下山行医问道医治百姓，现如今因为被自己连累，不仅被师傅剔除昆峰阁，还落得断臂这样的下场。

除此之外，因为知道他的身世，自己也十分清楚他的母亲和族人都是因为灵界的惩罚才死，虽然人灵二界私定终生，此事违背了上古缔约，被称为三界之中不正义之举，可发生那事的时候孟长留还只是个孩子，什么都不知晓，并没有什么错，小小年纪遭遇苦难，历经坎坷长大成人，越这样想越愧疚，自己欠孟长留的实在太多了，如今只是照顾他的小事，他又怎能因为累不去做呢？

浮光见劝不动，也站在一旁陪着。

“浮光，你是灵兽，是怎样跟随师兄成为他的弟子的呢？”

柳玄霄冷不丁一问，这是他想知道很久的问题，浮光想了一会儿，也没有遮掩地答道

“我们虽然是灵兽，但...却不受灵界待见，只因为我们是夫诸，天生灵力带水，相传夫诸降世会带来灾祸和不幸，会生水灾，我虽降生在灵界，但很快便被赶了出来，我父母拼死护住我，可我还是被毁去了大半灵力，扔下了幽都山。”

浮光语气平淡讲着，也没有丝毫伤心或者其他不悦的情绪，只是柳玄霄听着却品出了心酸与不易，浮光的身世与他表面上看到那样的乐观与大大咧咧的性格竟如此不同，他继续问道：

“那...后来呢？”

“后来啊，我还是很幸运的，其他同族兄弟姊妹多是摔死或是被野兽叼走，我因为还剩下一些灵力，保住了性命，幻化成人，被一家人类农户夫妇捡到，他们待我和亲生女儿一样，但人类寿命短，父亲母亲很快就去世，我为了报恩情想复活他们来到昆峰阁拜师学艺，可这里不收女弟子，被师祖赶了出来，好在师傅看我可怜，收留了我，这一呆，就是近百年”

柳玄霄看着浮光喋喋不休着，听得入了神，她突然抬起头来冲自己一笑，笑容可爱又明媚，他突然知道为什么那样不近人情的孟长留愿意贡献自己的善良收她了，几乎只和她一个人亲近，把她当做亲人一般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她，大约是因为和自己相同的身世吧？若是这样，孟长留的孤僻性格大约也和身世有关，有着那样的身世，定然是屡屡受挫遭人白眼的。

“你...恨灵界吗？”

他试探着问浮光，浮光的表现却出他意料，她马上点了点头，却犹豫着又摇了摇头，一时间想不通这个问题

“我...不知道，恨吧，但时间太久了，已经忘却了，不过……”

柳玄霄暗自松了一口气，不过被浮光的“不过”也提起了心

“应该是恨的，幼时母亲总说我们生来不详，天生就应该受人厌恶，可这又不是我们的错，这是出生不能决定的，我们在灵界出生，就是灵界的一员，即使我们生带异灵，灵界不应该就这样把我们赶出来，至少要为我们寻找一个避难所，让族人安居乐业，让父母亲不再四处躲避，让族长爷爷可以安心养病。”

柳玄霄看着浮光亮晶晶的眸子，鼻子一阵酸楚，他知道这些都是浮光美好的幻想，她是善良的，虽然遇到了灵界不公平的对待，但内心依旧渴望被灵界善待，希望自己的族人得一夕安寝，自己是认同浮光这种想法的，可千百年来这样不祥之人被逐出幽都山的规定已经渗入了每个人的内心，所有人都认为天生不详之人就应该被驱逐，没有人觉得这有什么错，包括那样仁慈的父亲，都认为这没有错。

他又看向了紧闭双眸的孟长留，他该有多恨呢？若浮光被视为不详，那孟长留就应该被视为邪恶，他的母亲和族人被视为灵界耻辱，他对灵界的恨意应该是比浮光的恨意要深的多了吧。

他抓起浮光的双肩，一双盈盈瞳孔紧紧看着她

“那若是灵界愿意不计前嫌，愿意给你们修路筑房，保护你们，让你们平等地和其他灵兽享受一切，你们愿意回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