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挺冷的。

已经十二月中旬了，蒋奕鸣在地上跪了会儿都觉得膝盖冰的慌，但仝熠是坐在地上的，还没什么反应。

仝熠一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蒋奕鸣撑了一会，有点撑不住了，他松开仝熠看着他，发现他的眼睛是红的，仝AI总算看着有情绪了。

“我们站起来吧，回去聊，外面太冷了。”蒋奕鸣说。

仝熠的左眼流出来一滴泪，蒋奕鸣抬手擦掉了，是温热的。

“他，打你了。”仝熠的声音很哑。

“嗯，打我了，没关系，不疼。”蒋奕鸣说。

“但是，我，难受。”仝熠说。

“我知道，”蒋奕鸣深吸了口气，肩膀上的疼也慢慢苏醒了，“你刚才是为了我才动手的，是吗。”

“嗯，”仝熠又重复说，“他，打你了。”

“可为什么打你的时候，你不反抗呢？”蒋奕鸣轻轻问。

“我怕，”仝熠吸了吸鼻子，他鼻尖上的那颗痣因为天冷也在泛着红，“我反抗不了，他不让我，说话，我不能出声，出声，就会被打，我哭，就会被打，我发出一点声音，就会被打。”

“他？”蒋奕鸣皱了下眉，有点被仝熠说的话吓到了，“他是谁？”

仝熠比划：我爸。

“为什么，他为什么要这样，他凭什么，”蒋奕鸣拧着眉说，“什么时候开始的，持续了多久？”

仝熠沉默了。

蒋奕鸣知道某些事回忆起来有多么可怕，看仝熠并不想说，他也不再追问，只是拍了拍他的肩：“没事，我知道了，先不想了，起来吧，咱们回去。”

“我们，还是，”仝熠看着他说，“朋友吗。”

又是这个问题，蒋奕鸣第一时间没有回答上来。

仝AI，我也很想把你当朋友，但就是说，能别随便亲人吗？蒋奕鸣在心里叹道。

仝熠的眼神暗下去了，随即他看着蒋奕鸣说：“我，真的，喜欢你，是真的。”

“嗯。”蒋奕鸣点了点头。

“你，相信，我。”仝熠说。

“嗯。”

嗯。

然后呢？　

仝熠没再看他，从地上站了起来。

他们两个一块出了胡同，外面根本没有什么警车，蒋奕鸣并没有报警，多亏这一片比较乱，估计警车是路过的，刚好帮了他们。

蒋奕鸣看着仝熠问：“你想吃点什么吗？”

仝熠摇头比划：我和史航吃过了。

蒋奕鸣挑挑眉，这才反应过来，这条路也是去新商业街的必经之路，仝熠应该是刚画完画回来，路过的时候碰到了孙简，然后就发生了接下来的事。

“你跟史航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蒋奕鸣说，“还单独一起吃饭。”

仝熠比划：对啊，已经比你们两个好了。

“操。”蒋奕鸣没忍住笑了一下。

天，这居然是这么久以来他第一个笑容，笑肌都有点僵硬，蒋奕鸣往自己脸上拍了一巴掌。

妈的，如果不跟仝熠扯那些乱七八糟的，他跟他相处是真的舒服，莫名其妙的哪哪都舒服。

但一想到刚才仝熠说的话，还有他前段时间那种不正常的状态，他又笑不出来了。

按照仝熠的说法，他小时候，起码是还挺小的时候就长期受到他爸的虐待，一个正常的孩子，硬生生被虐待成哑巴说不出话，这是得经历了什么？他根本不敢想象。

蒋奕鸣又想到了仝熠被打的时候一点都不还手的样子，真的挺窒息的。

不过快走到学校门口的时候，蒋奕鸣才突然意识到一些问题。

？

仝熠对他做的那些事他还没能消除芥蒂啊，怎么就…一看到仝熠哭他就把这些忘了呢。

不过仝熠刚才跟他说喜欢他的眼神，貌似是真诚的。

蒋奕鸣在心里叹了口气，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正确的跟仝熠相处了，非常的有我把你当兄弟你居然想睡我的无奈挫败感。

进了学校，他忍不住说：“仝熠，我想跟你说清楚一点，你跟我表白，我不会不理你，但同样，我也不会答应你，我希望你能处理一下你的感情，还有你的一些行为，我很严肃，如果你再越距…”

仝熠看着他。

“我们这个朋友，就算了吧。”蒋奕鸣说。

仝熠的眉头轻皱了一下，他比划：你跟我来。

蒋奕鸣说：“去哪？”

仝熠比划：我想跟你聊一下。

仝熠往怀溪谷的方向去了，蒋奕鸣觉得还是有点危险的，毕竟之前仝熠的行为都有那么些许的不正常。

但他本着仝熠真的有可能跟他好好聊聊那他们就还能正常相处的想法，就跟着去了。

仝熠停在了半山坡的一个木凳子旁边，这里没有人，于是他们坐下了。

蒋奕鸣问：“你想聊什么？”

仝熠沉默了大概两分钟，然后开口说：“你，刚刚，在胡同，为什么抱我。”

“因为你那会儿情绪不对，我怎么拉你都拉不开，”蒋奕鸣说，“我要是不想点办法，你把那个人掐死了怎么办？”

“那，为什么他们，都走了，你还抱着我。”仝熠说。

“单纯的安慰你，”蒋奕鸣叹了口气，“你问这些是想说什么。”

“你不觉得，你对我，的一些行为，超出了，朋友的，界限吗。”仝熠的手插在口袋里，没有看他。

“那要看怎么定义了，我对谁都可以这样。”蒋奕鸣说。

“跟我，接吻呢，”仝熠转过头看他，“你是，有反应，的。”

听到这儿，蒋奕鸣顿时有点来气，“操，你还敢提这个，那是你逼我的。”

“对，不起。”仝熠说。

听到这句道歉，蒋奕鸣还是挺意外的，他看了一眼仝熠，想起来他反常的模样，忍不住问：“你前段时间，为什么…要那样？”

“没，忍住，”仝熠说，“我那天晚上，亲了你，怕你再也不理我，我就，去你教室找你，但是你的，态度，让我很，害怕。”

“害怕？害怕什么。”蒋奕鸣有那么一点不理解。

“害怕，你彻底，不理我，”仝熠说，“现在，我只有，在你的身边，才能开口说话，因为我很…”

“啊，原来是这样啊，”蒋奕鸣打断他说：“所以，你其实并不是喜欢我，你仔细想想，你可能只是因为我会手语，刚好帮了你两次，就对我产生了某种信任感，之后还能开口说话了，这让你误以为是喜欢。”

“我，不是，傻‘逼，我不怂，我也不会，在喜欢这个问题上，想着，逃避，”仝熠叹了口气说，“喜欢你，就是喜欢，我是因为喜欢，你，才能，说话…”

“行了，打住。”蒋奕鸣皱了下眉。

“你，不能，给我个，机会吗，”仝熠说，“让我，追一下，你。”

“不，可，能。”蒋奕鸣一字一句的说。

“那，如果，”仝熠突然凑近他，伸手在他下巴上捏了一下，“只是，身体上的呢。”

蒋奕鸣：“？？？”

蒋奕鸣震惊的看着他：“你他妈疯了吧？”

“没疯，都是人，怎么会，没有欲望。”仝熠笑了一下。

蒋奕鸣烦躁的站起身，有些说不上来的焦虑，他不再看他：“回去吧，我跟你聊不成，我还是那句话，要么收好你的感情，要么就当不认识。”

蒋奕鸣回宿舍的路上，没有管仝熠，但是知道他一直跟在后面。

他不理解仝熠是怎么说出来只身体上这种话的，难不成他说喜欢他就是因为太憋的慌？

靠，搞得他控制不住的想起来那天晚上仝熠在他床上跟他接吻的画面。

唇舌纠缠，在齿间游走的的每一下都带着奇妙的酥麻感，从舌尖直冲脑门再麻遍全身…到最后蒋奕鸣都分不清他身上到底是被亲的发麻还是恐惧的发麻了。

应该都有吧，人的欲望就是弱点。

正沉浸在回忆里的蒋奕鸣忽然被人往后拉了一下，他瞬间回过神，看向了身后的人不耐烦道：“干嘛。”

仝熠无奈的指了指蒋奕鸣面前的门比划：你在想什么，我不拉你就撞上去了。

“哦。”蒋奕鸣没再看他，开门进去了。

孙简已经躺在了床上，他听到动静赶紧把帘子拉开探出个头：“蒋哥，熠哥，你们没事吧？”

“没事，”蒋奕鸣说，“你呢？”

“我更没事了，”孙简笑笑，“我有你们呢。”

“知道就好，”蒋奕鸣说，“以后再接到这种电话，先跟我们说，不要单独见面。”

“嗯嗯，放心吧，”孙简从床上坐起来看着他们，“我以前，确实被他们霸凌过很久，我一直以为我的人生就是那样了，我不敢告诉我妈，只能一个人躲在学校的厕所哭，直到考上大学认识你们，我才发现朋友原来是互相理解互相包容互相尊重，不是以强凌弱的…”

孙简说着眼睛就红了，他抹了一把眼睛说：“我一直把我之前所经历的伤害都藏起来，我觉得很耻辱，不敢告诉你们，但现在我觉得，真的说出来了，才是不在意了，该把一些东西释怀了，真的谢谢你们。”

“我也想谢谢你，”徐白说，“你知道你开朗的性格带给我们多少快乐吗，我跟蒋奕鸣都不太会表达，但你要知道，你在我们心里是很重要的朋友。”

蒋奕鸣点头表示赞成。

仝熠在旁边看着孙简比划：你也是我的朋友。

孙简笑了：“我知道了小白白，但是熠哥你说的是什么，我看不懂。”

蒋奕鸣愣了愣，他感受到一个视线，来自于仝熠，于是他扭过去看着他，不解的挑挑眉：“干什么？我不给你翻译，自己写。”

还赖上了可还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