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个花笑北

初春的天气带着些许潮湿的意味，天空阴沉沉的，厚重的云彩盘亘在这座小城的上空似乎在酝酿着什么。

的确是太久了，恍然度过的二十年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觉，隔绝的时间与空间之后苏西望着眼前的人竟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昔日想都不用想便能吐出口的决绝言语现在想来也好过两人面对面看着却相顾无言。

那人的白发太过刺目，让他不敢直视。

这两日他徘徊在这座城里，似乎是想了很多，却又好像脑子一片空白什么也没法思考。

这很奇怪，真的很奇怪。在竹九城离开之前苏西对他并没有怎么在意，甚至是有点讨厌他。

这只魔聒噪，无赖，霸道，残忍不管哪一点都不是他能看的上的。

他与他倾诉的爱语在他听来实在太过可笑。

一个魔。

区区一个魔。

但是他又甩不掉他，实力总是关键。世人奉之为上的奉天宗在他眼里不过是个游乐之地，来去自如，如入无人之境。

他还记得自己受伤的时候与他说过的言语。他一瞬间沉寂下来的神色现在想来竟然是说不出的苍凉。

那你就去死吧。

那你就去死吧。

一句话竟也成了他这些年来参不透的魔障。

“看什么？这个？”竹九城挑起一缕白发，漫不经心的在指尖绕了几圈，任它落下。

苏西看着他动了动唇终于开口，嗓音有着不易察觉的沙哑，“这是，怎么回事？原来。。。”

“原来是黑色的。”竹九城拎起茶壶为两人各倒了一杯茶，端起一杯递到他面前，“我来便是要与你说这件事的。”

苏西的目光不受控制的落在竹九城伸过来的手上，苍白的接近透明。迟疑了两秒他才接过那杯茶，指尖的碰触勾起的凉意让苏西讶异，往日的温暖也从他的身体里被抽走。

“你前两日碰着的那个人。”竹九城将苏西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不动生色的端起自己杯子小小的抿了一口才开口道，“他说的都是骗你的。你若是因为这个而来，大可不必。”

“骗我的。”苏西两只手捧着杯子，垂着眼睫，视线落在一层层漾开的水纹上看不清什么态度。

“对，不过是颗心。对我来说并不算什么，你不必有什么心里负担，我死不了。”

“我知道。”

“什么？”苏西的声音接近耳语，但竹九城听的清，却还是又问了一遍。

“我说，我知道。我知道你死不了。”苏西抬头直视着竹九城的眼睛，有什么东西在悄然改变。

他会被骗到只是他想被骗到。

他需要一个借口。

而这个借口让别人来给他才不会有负罪感。他的父亲，他的宗门，还有他的责任，背负的太多以至于无法随心。

这些年，他看尽了各类典籍，所有有关魔族的，真的，假的。

魔心，重要却不是必要。

但在听到自己的身上有着一颗魔心，他还是不可避免的乱了。

压抑了太久的一些东西，一些思绪，一些疯狂总有冲出牢笼的时候。

他还是来见他了，他知道自己走不了了，却也莫名的不想再走了，已经够了。

“竹九城，你还喜欢我吗？”

竹九城手下一颤，将杯子端端正正的摆回桌上。

回视他的目光一如二十年前无二，“我的头发颜色变了。”

苏西忽然有些乱，下一句是不是，我也变了呢？他下意识的攥紧杯子以掩饰心里的不安。

竹九城笑着将他手里的杯子拿开，握住他的手，“我的手的温度也变了。”

“可是，如果你愿意在我身边。”

“我还是以前的我。”

“苏西，我爱你。”

穿越了二十年的话语回响在耳边，苏西一瞬间潸然泪下。

再没有什么比你在我身边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