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意料的，祈星的字写的很好看，像是专门练过一样，笔锋遒劲有力，形体恣意潇洒。

被紧握在溢满汗水的掌心，字体边缘的墨迹都晕开了，也挡不住要透出纸面的少年意气。

贺燃的心跳快如擂鼓，几乎要跳出薄薄的胸膛，但他还是控制不住地再一次打开了它。

每多看一眼，心跳就要加快几分。

听见孟婉的声音，贺燃快速把纸条折好放进校服口袋，拿起笔，做出一副正在写作业的样子，轻声应道：“进来吧妈。”

孟婉端着一盘洗干净已经去了蒂的草莓进来，用空着的那只手摸了摸贺燃的头。

“吃点水果。”孟婉把水果盘放下，拿起桌面上贺燃已经写完的试卷，从第一道题开始看。

贺燃眼角瞥见那盘色泽红润颗粒饱满的草莓，明明它的颜色是那么诱人，贺燃却怎么也提不起要吃它的欲望。

每天下午五点要吃水果，补充维生素，草莓洗干净去好蒂以便他在最短的时间内吃完，并留有充足的时间改正孟婉给她检查出来的错误。

五点半要出去跑步，六点回来吃饭，然后继续做试卷写习题，正确率达到孟婉满意的程度，然后洗漱睡觉。

第二天再重复前一天的生活，由此日日循环 周而复始，构成了贺燃的十七年。

贺燃斟酌如何要跟母亲开口，是否能让他提前出去，或者晚回来一会儿。

“妈。”贺燃叫了她一声。

孟婉从试卷里抬起头，问道：“怎么了？”目光瞥见桌子上一颗未动的草莓，秀气的眉毛微微拧在一起，“怎么不吃？一会儿你还要把我前两天去实验高中复印的试卷再写两套，现在不吃，等下哪有时间再吃。”

“我现在不想吃草莓。”

“那你想吃什么？告诉妈妈，我明天去给你买。”

“不是，妈。我……”

贺燃正想说什么，孟婉突然打断了他。

“你先别说话。”她把试卷放在贺燃面前，笔尖指着填空题的第三小题，示意他看，“这是上一张试卷刚讲过的题型吧？”

贺燃仔细看一下，发现是小数点点错了，便把计算的草稿纸拿给孟婉看，“我算对了的，小数点点错了。”

孟婉扫一眼草稿纸上的答案，看着贺燃加重了语气，“你就说你是不是写错了，考场上小数点点错了，你把草稿纸拿去给老师看，他就能给你分了吗？”

“……”贺燃垂下眼，看着那张写满了整张纸的计算过程，讷讷道：“不能。”

“错了就是错了，别给我说什么小数点点错了，忘记加零了。”孟婉起身去隔壁书房拿了一本全新的习题册递给他，上面全是各个题型的专题分类联系。

她把练习册翻到贺燃错的那个题型的专题，“今天晚上睡觉之前写完，最多只能错一个。燃燃，我不希望再看到你犯这种低级错误。”

“……”贺燃长长的睫毛垂下来，在脸上投下小片阴影，遮住了眼睛里全部的情绪。

他接过习题册，轻轻地说了声“好。”

纸条被藏在口袋最里面的角落，只要贺燃不把它拿出来，没人会知道那里藏着一个少年对另一个少年孤独的等待。

最后贺燃也没有去那个老城区的湖边，那盘草莓也没有人动，就那样安静孤零零地放在桌子上，等到第二天自然腐烂变坏，再被扔进垃圾桶。

贺燃本来以为自己也是这样一盘被人一时兴起关注，得不到回应之后注定要被扔进垃圾桶的草莓。

但祈星不是孟婉，贺燃也不是草莓。

当天晚上，贺燃以另一种方式见到了祈星。

而且，是在他自己的卧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