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定在帝豪酒店。

冉越被老妈叮嘱，特地早起换上了一身黑色西服，跟在他们身后。

可能是时间还早，婚宴大厅里宾客没几位，冉越寻了个没人的角落坐。

江妤疯狂摸鱼让他务必实时直播，同时偷拍了好几张那个帅气实习生的照片美名其曰转移冉越的注意力。

冉越被她逗得直笑，以至于迟迟没有发现发现对面坐着今天的主角。

薄祈言穿了身黑色的西装，剪裁得体，头发抓起，露出光洁的额头，俊朗的五官，嘴角含笑。

既熟悉又陌生。

冉越笑容淡了下去。

“怎么坐这儿？”薄祈言问。

“人少。”冉越说。

薄祈言目光落在他手机上，眉毛拧紧，问：“你，男朋友？”

冉越忙盖上手机，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薄祈言似乎对这个问题很执着，又问了一遍：“那是你男朋友吗？”

冉越看着他的脸，陡然升起一股无力感，说：“是又怎么样呢？”

薄祈言表情瞬间变得很难看。

冉越实在猜不透薄祈言在想什么，也不清楚婚礼的男主角不陪在女主角身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去趟洗手间。”

他丢下这句话匆匆离开婚宴现场，薄祈言似乎想追出来，却被人叫住了。

冉越埋头向前冲，直直地撞到别人身上。

“对不起对不起！”

他连忙道歉。

“冉越？”

熟悉的声音响起。

冉越顿时一激灵，抬头，面露惊愕：“庄总！”

庄总点头，说：“走路小心点。”

冉越忙说下次会注意。

庄总嗯了声，目光在门口立着的迎宾海报扫了一眼，走进了婚宴大厅。

冉越也看了眼海报，低下头，甚至忘了思考庄总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逃了。

司机师傅问他去哪儿。

冉越愣了会儿，说了个地址。

江妤还在问他情况。

—我跑了。

江妤回了个抱抱的表情。

冉越眼泪一下掉了下来。

—谢谢。

大概三十分钟后，车子停了下来。冉越下了车，循着记忆找到了那条巷子。

慌张无措的少年。

鼻青脸肿的少年。

他忽地捂住脸蹲下去，大颗大颗的眼泪顺着下巴流出砸在地上。他死死地咬着嘴唇，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有肩膀一抽一抽地抖动。

许久，似乎是有人停在了他面前。

有人伸手将他整个人圈进怀抱里。

冉越浑身僵住，抬眼。

对上了一双熟悉的眼睛。

“哎，怎么哭成这样啊。”男人轻轻擦着他的眼泪，说，“叫人怪心疼的。”

冉越猛地推开他。

男人没蹲稳，一下坐在地上。

冉越瞪着他，声音发颤：“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说呢？”薄祈言弯着眼睛，“自然是来找你啊。”

“薄祈言！”冉越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疯了吗！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我知道啊。”薄祈言就坐在地上安静地看着他。

疯了！

他一定是疯了！

冉越脑子里只剩下这个想法，转身想走。薄祈言一把拉住他的胳膊抱住他，将他锁在怀里，说：“不准走。”

“不准走。”

他又重复了一遍。

冉越想挣扎，却感觉到某种滚烫的液体落在他皮肤上。

烫得他浑身一颤。

“你到底想干嘛啊……”

他哭着喊出这句话。

“冉越，你恭喜我得偿所愿，那你知道我所愿的是什么吗？”薄祈言声音沙哑得厉害。

他摁住冉越的肩膀，眼眶通红，“是你。”他哽咽着说，“是你啊冉越，不要走了好不好……”

那样悲伤的语气，就和三年前那通无疾而终的电话如出一辙。

“那林知雨呢？”

冉越声音颤抖。

“没有林知雨，早就没有了。”薄祈言说，“只有你。”

两个人静静拥抱着，谁也没有说话。

天空飘起了雪。

薄祈言唇凑到冉越耳边，轻声说：“看，冉越，下雪了。”

冉越抬手接了片雪花，他继续说，

“c城下雪了。”

“我喜欢你。”

“你别走了。”

*

“我再重申一遍，跟林知雨没关系！”薄祈言说，“别出去瞎说！”

说完，他追了出去。

不远的地方，冉越站在街灯下，背影单薄。

“你到底想干嘛？”

“你这段时间，一直在躲我。”

“为什么？”

薄祈言能够很明显感受到冉越这段时间在疏远他。

冉越看着他，眼里盛满悲伤。

“你……怎么了？”

薄祈言喉头一梗。

“薄祈言。”

冉越叫他。

“你想考哪个大学？”

“没想过。”

他说的是实话，确实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你之前说过，林知雨她想去南方。你呢，会跟她一起吗？”

林知雨？

林知雨去哪儿跟他有什么关系？

薄祈言拧眉，心里浮现出一丝不耐烦。

可是很快，林知雨那张惊恐的脸浮现在他眼前：“薄祈言，帮帮我，帮帮我好不好？求求你，如果我们分手了他们一定不会放过我的，帮帮我好不好？”

她砰的一声跪在他面前。

薄祈言握紧拳头，咬牙道：“……会吧。”

“哦，我想去北方。”

薄祈言几乎是脱口问出：“为什么？”

冉越笑着看他，说：“喂，你怎么那么多为什么啊薄祈言？”

薄祈言心里一下平静了。

“可能，因为c城没有雪吧。”冉越说，“我想看雪了。”

薄祈言看着他垂下的眼睑，心里仿佛被划了一道巨大的口子。

高考后。

他报了冉越想去的大学，分数不够，没录上。

去了南方。

林知雨为了躲避那些追债的人，仍旧挂着他女朋友的旗号。

薄祈言无所谓了。

十月底，冉越在朋友圈发了照片，说是初雪。

薄祈言点了保存，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为没找到冉越的身影而感到失望。

点了赞，犹豫许久还是没有评论。

次年二月十四，情人节。

薄祈言买了票想去找冉越，托人打听的同学告诉他，冉越居然有男朋友了。

他把票退了，赌气似的在朋友晒了之前和林知雨的合照。

仅冉越可见。

冉越看见了，点赞了，评论了。

薄祈言把手机砸了。

四月末，他喝多了，但意识清醒。

他拨通了冉越的电话，一遍遍重复着：“不要走好不好，对不起，不要走……”

第二天酒醒了。

林知雨打电话说她进了医院，让他最近小心一些，那些人很有可能会对他……或者他在意的人动手。

薄祈言哑着嗓子打给冉越电话道歉，说他昨晚喝多了认错人了，对不起。

冉越说下次可别这样了，吓了他一跳。

他点了根烟，问雪好看吗。

冉越说挺好看的，就是有点冷。

他说冷就多穿点。

冉越说好。

*

“那些人呢？”

“全进去了。”

“那订婚……”

“骗你的？”

“为什么骗我！”

“不敢去见你，也怕你不见我。”薄祈言抱紧他，吻去他的眼泪，说，“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