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告白
小说: 自赎 作者:暮落岛屿 字数:6890 更新时间:2023-01-05 07:08:07
虞凯曾经和郎烟提过,他一言不发时特别恐怖。
面无表情,似乎浑身的汗毛都战栗起来了,像只蓄势待发的野生动物一样,紧紧的盯着面前的猎物,眼神里全是压迫感。
别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又会怎么发起进攻。
郎烟以前不以为然,只当他在逗自己,但此时此刻,他多少能明白点虞凯为什么会这么说了。
他觉得自己这一秒的表情一定阴森又狰狞,即使是和他打过一架的方脸都不由得咽了口唾沫,移开视线不看他。
“来吧。”郎烟活动两下肩膀返回半场,在路过方脸时故意压低声音,余光移向他的脸,“在我心里这口气顺畅之前,可别跑掉啊。”
……
郎烟的性格说到底还是睚眦必报,别人使阴招,他就跟着不讲武德。
只要方脸一拿到球,他就立马凑跟前去,挡得死死的不留一点机会给他反抗,虞凯也心领神会,分别和高衍使出浑身解数挡着另外两个人,小动作都用上了,就是不让他们有机会传球。
但凡方脸想不开要运球越过他,那就正中他下怀。
静待到方脸靠近他的那一刻,他忽然卯足力气向旁一撞,再将球一夺,身体快速躲开,方脸闪避不及,“扑通”一声重重倒地。
整个球场都回荡这声巨响。
“操!”方脸被这么一弄自然也生气了,爬起来往地上吐了口唾沫。
“哎哟,这就摔了?”郎烟也不恼,语气还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运着球丢下一句话,“这么不禁撞,就别打球啊!”
方脸心里的火瞬间上来了,一边骂娘一边追了上去,但他这会儿想的八成不是打球,而是打人了。
郎烟提防着追上来的方脸,一个妙传给离球筐最近的高衍,自己则闪到一边等候时机。
但高衍被防得太死,无法顺利投球,虞凯也自身难保,和郭天易相互纠缠没法脱身。
高衍只得咬咬牙,不甘心的找机会又将球迅速传回给郎烟。
郎烟见时机大好,刚接过就曲起膝盖,做出一个投篮的姿势,却听到一个震耳欲聋的声音赶来,“我 操!想都别想!”
也不知是无意还是有意,方脸作势要夺走球时,郎烟没有丝毫反应,直到他运着球跑掉了,郎烟才一个转身追了上去。
郎烟跑步很快,这是在运动会之后就广为流传的说法,但方脸没想到他能这么快。根本不给他反应时间就又瞬间追了上来,双臂展开,一大步挡在了他面前,像极了一只展开羽翼的鹤。
此时他们距离篮筐不过两步而已。
方脸抬头一看篮筐,肚子里又泛起坏水,双手举起篮球似要投篮,却在郎烟凑近拦截的一瞬间,突然压低身子,猛地朝着郎烟的头部肘击。
郎烟怎会让他如愿,灵巧的往旁边一闪,避开了他的攻击。
“滚你丫的!”方脸没想到他能躲开,稳住身形一跃而起,对准不远处的球筐准备投篮,却忽略了郎烟唇边浮起的一抹幅度。
郎烟的反射神经也不错,紧跟着他高高跳起来,眼里的目标却不是球。
在方脸不可置信的表情下,他露出一个坏笑,眼里闪过一丝狡黠,对着方脸的脑袋,一巴掌拍了过去。
“啪”的一声巨响,再次引得场上的人纷纷驻足,也惊到了远处休息的池雨。
“操,你没事吧?!”郭天易也顾不得比赛了,赶紧跑过来拉起躺在地上痛苦哀嚎的同伴,恶狠狠的瞪一眼郎烟,“打球脏就他妈别打!”
“彼此彼此,和他学的而已。”郎烟环抱双手,眼神锐利,想了想又补充道,“五十步就别他妈笑百步了,太丢嘴了。”
“我就操了,你找打是不是?!”郭天易怒目圆睁,撸起袖子就要挥拳。
“你TM敢动他一下试试?!”虞凯板起一张脸怒吼一声,几大步走过来站在郎烟身旁,将他往后拉,“还想进医院就直接说,我满足你!”
郭天易本就不如这两人高,再加上现如今这两人发火了,气势汹汹往他面前一堵就更有威慑力。
但他还想逞逞嘴上之快,刚强撑着骂出一句脏话,就感觉到不远处一道不怀好意的目光向他袭来。
几乎是下一秒,他的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下意识朝那边一看,刚好看到高衍把外套随意一扔,阴沉着一张脸走过来。
这下,他彻底慌了,想起来上次被虞凯和他男朋友一行人打进医院的事情,不由得吸了口凉气。
“算你们狠,我们走,操!”郭天易不敢再有所动作,丢下一句脏话,正想领着两个小跟班走人。
“竖起耳朵给我听好。”郎烟突然出声,眼神凌冽,像只紧盯着猎物的野狼。
他抬手指向球筐下的秦池雨,整个球场都回荡着他的声音,“这个书呆,以后我罩着了!”
池雨原本在方脸倒地时就坐不住了,几次想赶过来拦住双方,但有何夏和宁梓浩阻止,他也只能站在场边紧张的四处踱步。
见那些人好不容易愿意走了,他刚松一口气,却不想郎烟又喊住他们,指着他说出了一番只在电视剧里看到过的对白。
从小到大,池雨几乎没怎么被别人明目张胆的护短过,今天突然经历这么一遭,一时没反应过来,木木的微张着嘴,手足无措看向他,却又匆忙移开视线。
他能感觉到全场的视线都集中在他身上,灼得他有些不自在。
感动,紧张,激动,还有一丝冷静之后的尴尬……充斥了他的身体。
他想,自己这会儿的表情一定超失态,脸颊上的热度肯定一路跑到了耳朵根,眼眶八成是红了,不然鼻腔里也不会有酸酸的味道。
泪腺爆炸的同时,他又觉得自己是很开心的,开心到胸膛里的“扑通”声一下更比一下强烈,那只名为“憧憬”的小鹿都不受控制乱撞起来。
他在心里和自己对话。
或许,即使性别为男,自己又是这般内敛又不招待见的人,但也在这个黄金却又一文不值的青春期,偷偷梦想过很多次这样的画面吧。
……
他没注意到郭天易他们是多久走的,只知道强忍住心情,在郎烟几人过来收拾东西时,他颤抖着靠近,半感激半欢喜的凑他耳朵前,小心翼翼的哽咽了一句,“谢谢小郎哥。”
温热的气体喷到郎烟的耳廓上那会儿,他还没反应过来池雨做了什么,直到后来离开球场的那一刻,郎烟才后知后觉,刚才秦池雨的鼻尖与他侧脸之间的距离不过短短几寸而已。
也许,那时候的他只要稍微一转头,就能从他冒汗的鼻尖看到他清澈明亮的眼睛,又从那双瞳仁的流光里读出一种强忍的炽热。
……
球场外,雪早就停了,阳光正盛,路上的积雪也化了,被行人踩出一道明显的痕迹。
郎烟抬头看看天,阳光照在身上很温暖,他享受的闭上眼,做了个深呼吸。
酣畅淋漓的打完球,他的心情变得特别好,可能也是拜流汗所赐,他近段时间一直纠结的心结也突然解开了。
毫无预兆的,他自己都没想到,也不知道是因为天气变温柔,还是自己主动跨出了那一步。
“今天天气不错。”他突然想去吃周海店里的饭菜。
“嗯,阳光真好。”池雨大大方方的搭腔。
郎烟扭头看他,温柔和煦的阳光下,池雨仰着头晒太阳,轮廓被映衬得模糊了些。在光中,他眉眼弯弯,嘴角带笑意。
这样的场景郎烟仿佛见过很多次,却不知是在梦里的片向日葵花田里;在买猫窝的那个下午的微风里,还是在炒粉店门前的那盏路灯下,亦或是在自己无数次想象里。
他说说笑笑,朝着远方走去。
郎烟放慢脚步,看着他的背影,那一秒,他有种冲动。
他忽然很想同他远走高飞。
……
何夏,宁梓浩两人有事先走了,剩下几个人则不知不觉晃悠到了周海店门口。
老板娘一眼认出了郎烟,连忙招呼他们进店吃饭。
她已恢复了精神,脸颊明显圆润了不少,头发盘成一个大髻,怀里抱着一团裹得严严实实的襁褓。
孩子在睡,店里没几个人,郎烟一行进去后,店里一下子热闹了起来。
“你们先点啊,我去叫周海炒菜。”彤彤姐把菜单递给他们,抱着孩子进了厨房。没一会儿周海走了出来,大咧咧笑着,先是拍了拍虞凯的头,后又拍了拍郎烟。
“怎么今天想到来我这儿吃饭了?”
“凑巧。”郎烟笑了。
“打完球路过这儿,就来了呗。”虞凯乐呵呵的接嘴。
“吃点啥,周哥请客。”周海瞟一眼桌前的四个人。
“嗯……河豚,鱼翅,鮟鱇鱼肚一样来一份。”虞凯故作沉思状。
“呀,没有呢,我去海里给你捞?”周海倒也接茬。
“就随便做吧,别理他。”高衍笑了,看了虞凯一眼这般说道。
“行,你们等等。”周海收起菜单,回了厨房。
没一会儿,几盘热气腾腾的家常菜端上桌,四个人各添一碗饭,吃得有滋有味。
周海拿了几瓶冰冻啤酒,一人面前摆一瓶,“来,喝点。”
几个人没拒绝,拉开拉环相继和他碰杯。
刚想喝,手机响了。
虞凯打开锁屏一看,眼睛瞪得老大,“我去,全年级总成绩出来了。”
饭桌前所有人都不淡定了,班群里更是好一阵喧哗,瞬间把令狐老师的消息顶到了老前面去。
虞凯向上好一顿扒拉才找到令狐老师发出的成绩表长图。
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秦池雨的名字,全年级第一,数学英语的成绩相当霸道,均拿了满分。
在场所有人都条件反射惊呼了一声,纷纷不可置信的看向他。
“你这么厉害啊!来干一个,祝贺你。”周海热情,拿起酒瓶就凑过去,池雨立刻站起来,即使不擅长喝酒也拿起酒瓶和他碰了碰,喝了一口。
郎烟也拿出手机看,一把将图片拉到最底下。
他习惯了从倒数第一找自己,但这次,他翻了很久都没看到自己的名字,心里不免有了些希望,紧皱起的眉毛也逐渐舒展开。
难道说?
不会吧?
他加快手上的速度,一目十行的快速浏览着一个个名字,终于,他找到了自己。
全校一千多人,他卡在中等偏下的位置,语文数学刚刚及格,理综也才不过70,但让他吃惊的是,最没把握的英语居然拿了110。
他觉得难以置信,反复确定很多次没有看错后,才愣愣的关了手机。
“我居然,及格了三科……英语有110。”他一脸茫然的看着其他几人。
“什么?!”另外三人看看他,又看看虞凯手机,连忙手忙脚乱的一顿翻找。
“我去,还真是!”虞凯深吸一口气忘记吐出来,甚至激动到嘴瓢,“操!?你你你!你出息了!”
郎烟和他对视好几秒,偷偷掐了自己一下才拿起酒瓶一饮而尽。
“哈!”他“啪”的一声放下空瓶,心里有种如释重负般的舒服。
“来来来!碰一个!”虞凯知道他这段时间多煎熬,此时此刻同他一起见证了努力得来的成果,心里的激动顿时无以言表。
郎烟接过他新递过来的酒瓶,和他碰杯又喝了一口,才终于有了点真实感。
他觉得在意料之中,也在意料之外。
有把握的科目吃了瘪,不怎么抱有希望的科目反而还不错,世界还真是玄幻啊。
不知为何,他下意识的看向了秦池雨。
而他果然也在看着这边,见郎烟终于面向自己,池雨嘴边的笑意更加收不住了。
他喝了酒,脸蛋升腾起一抹不自然的红,眼神里迷迷蒙蒙,比起平时的腼腆和压抑,此时眼神里的赞扬和自豪感几乎收不住。
“恭喜你,守得云开见月明了。”他不会喝酒,此刻酒精的作用令他有些口齿不清。
“谢谢,是你的功劳,你把我拉了起来。”郎烟的口吻很真诚,拿起酒瓶同他示意。
池雨也不推辞,拿起酒瓶同他一撞,喝了一大口,“是你把我拉了起来。”
郎烟刚想喝,听他这么一说,又懵了。
“诶?”
“嗯哼,字面意思。”池雨甚至傲娇的哼了哼,却不愿做多解释,“自己悟。”
郎烟看着他变化的小表情,一时觉得心里有处被轻轻的戳了一下,然后融化成了一滩水。
他笑了。
举起瓶子又和周海,高衍碰了碰,他忍不住一下子笑出了声。
他觉得自己也不算完全倒霉,总能在烂成一团的生活中遇到一两个能温暖他的人。
外面又下起小雨,棉密细小如针。郎烟连着喝了好几瓶酒,听着雨滴打在玻璃门上的声音哼起歌,一副赢了全世界的模样。
“又下雨我去,这回我们没人送伞了哦哈哈哈哈。”虞凯搂着他打趣。
“不然你去放个电,让旁边便利店的妹妹拿把伞给我们吧。”
“你有毛病?”郎烟也跟着他笑,打了他一下。
几人说说笑笑,打算等雨停了再走,越吃越饿,越喝越多,胃口一打开就无法收拾。
高衍和虞凯也有些醉了,两人靠在一边腻歪,含糊不清的说着些搞笑又肉麻的情话。
“牛奶保质期最多一星期,薯片打开两小时就会潮掉,伤疤大概一周就结痂。情侣之间谈恋爱有七年之痒,但爱情长跑太久又不可能结婚。”
虞凯努力回想着网上看过的小段子,看着高衍半调笑着继续道,“似乎一切都有期限,这样真无聊,我还是喜欢预料之外,乱无章法的事情——
比方说凌晨三点我坐在屋顶喝雪碧吹吹风,你突然就掉下来砸在我怀里。”
高衍似乎很吃这套,眯着眼笑个不停,完全把另外两人抛在了脑后。
……
池雨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所以一直没敢喝太多酒,听到郎烟吵吵着还要吃炒饭,他起身去厨房麻烦周海,回来了又乖乖听他哔哔赖赖。
炒饭端上来了,里面放了点青椒,郎烟一睨,又嚷着不吃了,话锋一转装逼道,“以后赚大钱了,我要环游欧洲!首先去意大利攀岩,然后去法国乘船夜游塞纳河,接着去比利时吃巧克力,最后去德国的南德巴伐利亚地区看各种各样的巴洛克式建筑……”
周海回去忙活了,池雨耐着心把青椒都挑出来,听他絮絮叨叨说完一通,把饭推到他面前,小声的说,“听起来真棒,带上我好吗?”
郎烟刚想夸自己地理学得不错,听他这么一说,一下子噎住了。
“带上你?”他重复。
池雨笑了,可能在笑自己,也可能在笑他发酒疯。
“送伞那个女生是咱们上次补课时遇到的那个吗?”他耿耿于怀。
也许他也醉了吧。
“嗯?”郎烟歪着头回想了一下,“哦,对。”
“你答应她了吗?”
“什么?”郎烟没懂。
“答应和她在一起了吗。”池雨眼神晦暗不明。
“没呢,不喜欢她。”郎烟摇摇头。
直觉告诉他这个话题该就此打住,但或许是酒精上了头,他还是忍不住问道,“你希望我答应吗?”
话音刚落,不知为何,他心里对于池雨父亲死亡的自责,恐惧,逃避全都灰飞烟灭,很可笑的,他的脑袋里紧接着浮现出一个假设——如果早两年和他相识,自己大概率会率先喜欢上他。
这样一来,是不是一切情节都会不再变得那么戏剧化,而池雨,是不是也不用活得那么孤独痛苦。
“我不想你答应她。”池雨的声音很小却坚定。
他掐了自己一把,忍着身体的战栗,试图让声音不那么激动——
“因为我喜欢你。”
意料之外的,郎烟没有吃惊,反而是疑惑,较真一般的继续追问道,“你怎么会喜欢我?”
“我克制过了。”池雨顾左右而言他。
他大口大口往嘴里塞凉菜,拿着筷子的手因紧张而颤抖。他明白,这样突兀的告白会打破他俩之间的平衡,或许以后他俩连朋友都没得做。
他竖着耳朵等着郎烟的回答,心里则默念道——
在我这个烂到不行的18岁,我只为你勇敢过,也只和你做了很多事的第一次。
错也行,错过也行,都随你。
“……知道了。”过了很久,他腮帮子都嚼得痛了,郎烟才幽幽说了这样一句话。
池雨的心瞬间冷了一半,拿着筷子的手僵住了没有了动作。
“想不想听听我的想法?”
郎烟观察着他的反应,见他像是被电到一般转过头,他一字一句,清晰的说道,“以后我带你走。”
“什么意思?”这次是池雨反问了。
“就是我答应你的意思。”
一时间,世界变得好安静,静到池雨只能听见屋外下雨的声音。
郎烟的眼神温柔又深情,仿佛包罗了整个宇宙和雨季,见他定定的看着自己,他清了清嗓子,拍拍他的脑袋道,“傻了?”
池雨回过神,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手足无措好一会儿才傻傻的笑道,“好。”
……
高衍和虞凯喝得伶仃大醉,从郎烟吵着要吃炒饭开始,两个人就差不多意识模糊了,等他们终于吃饱饭,肯离开周海的饭馆,他俩已经脚步虚浮,就连说话都困难了。
郎烟和秦池雨将两人送至家门口后才肯放心回家。一路上也没有过多的交流,保持着一前一后的距离,静静走着。
天色有些暗了,雨点也停了。池雨的视线从郎烟的后脑勺移向骨节分明的手,他慢慢走着,心想要不要鼓起勇气拉住他的手。
他咽了口唾沫,一阵冷风袭来,他下意识打了个冷颤。
他动静不大,但是在空旷寂静的街道这声响就显得尤为明显。
郎烟停住了本来就足够慢的脚步,侧身看他,“冷吗?”
池雨紧了紧外套,“嗯。”
他虽然没喝多少酒,但脸色还是有点红,眼神也湿漉漉的,和平日比起来有种莫名的可怜感。
郎烟的喉结上下动了动,心跳漏了一拍。
他对自己的酒量一向很有自信,但今日他却觉得,许是自己没完全从酒意中清醒吧,心里竟有种少见的燥 热,顺着心脏的跳动,由血液里流向了身体的每一处。
“穿上吧。”他清了清嗓子,脱下外套盖在池雨的脑袋上,摸了摸脖颈,还是觉得热得很。
“这怎么行?!你会感冒的!”池雨慌里慌张的把衣服又裹回他身上。
“让你穿你就穿,罗里吧嗦。”郎烟避开。
“别闹了,快穿上。”池雨又扑上去。
“……同样的话我不喜欢说第二遍。”郎烟面不改色的插兜看着他。
池雨的动作一下子就顿住了,识趣的“哦”了一声,乖乖穿上了外套。
“死傲娇鬼。”他悄悄嘟着嘴腹诽道。
就在他因为被凶而不服气时,一股暖暖的气息袭来,头发被一只大手轻轻揉乱,耳边传来珠串“乒呤乓啷”的相撞声。
“不冷了吧?”郎烟的声音近在咫尺,惹得他心一下乱了。
池雨再次嗅到那股香香的薰衣草味道,小鸡啄米般点点头,“不冷了不冷了,谢谢小郎哥。”
他不好意思直视郎烟,低着头绕过他快步离开,却又忍不住偷笑。
没走两步,他又裹着宽松的外套回头,站在阳光里,歪歪头,冲他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走啦,回家。”
……
和池雨在楼下分开后,郎烟目送着他回家关了门才肯上楼,到了家门口又迟迟不肯进,盯着楼下看了好一会儿,抽了根烟才进屋。
天色明朗,他躺在床上发呆,一时只觉得身体是飘着的,今天发生的一切都令他觉得不真实和美好。
他扭头看向窗户,一眼瞄到了池雨送自己的坚果罐。
下意识的,他起身打开罐子,摸出坚果吃了一颗又一颗,想起了池雨送自己这个时,脸上害羞的表情。
就在坚果快吃到一半时,他摸到了一个密封袋。
待他半好奇半疑惑的拉出来一看,他一下子怔住了,袋子里是串崭新的小金刚手串。
这串珠子一定花了他不少钱,外表纹路错落有致,脉络明晰,成色比他之前坏掉的那串好很多。
郎烟沉默许久,然后“噗”一声笑了,向后一倒躺在床上,手里攥着手串挡住脸,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呜咽。
过了很久,郎烟想起秦池雨,都觉得,自己是一缕凛冽破碎的风,而他,是一串五彩缤纷又飘飘忽忽易碎的泡泡,在两人濒临破灭的那天,他们相遇了,泡泡一个接一个覆灭在他身上,而他最终没忍住,轻轻回抱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