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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赎

    两个人相互取暖,一个人弥补良心。 校园/甜虐 浑浑噩噩就快度过高中生涯的不良少年郎烟,在某一日为同伴出头的事件中,无意间间接害死了一个男人。 在愧疚的作用下,他忍不住一反常态,救了那个男人的孩子于霸凌之中,却不想,从此与他的人生正式发生交集…… 离家出走的母亲恰巧这时回来,而他也背负着“杀人”的秘密,那个被他救了的男孩明显对他心存好感,自己的生活烂透了,对未来也是一片迷茫…… 两个底层家庭的孩子互相鼓励,拯救,却不想,其中一人只是心里有愧,想去赎罪。

    (25) 阳光会照进裂缝

    小说: 自赎 作者:暮落岛屿 字数:7868 更新时间:2022-07-19 05:41:36

    已经七点多了,池雨知道,他不该再拖着不回家,但他又不想那么快和郎烟分开。

    距离家门只有短短十几米距离,池雨却故意磨蹭起来。

    家里没有点灯,老妈肯定去医院了还没回来。一想到家里肯定是一副静悄悄没点生气的样子,他就有点不乐意回去,今天和郎烟在一起挺开心的,他不想自己高涨的情绪这么快归于平静。

    他脑袋里飞速思考着,想找个什么话题再拖会儿时间,但转念又在心里嘀咕道,多大个人了,竟然对郎烟依赖得如此明显,连他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郎烟吃完最后一口柿子,咂了咂酸溜溜的嘴,余光睨了眼一脸纠结的池雨,心领神会道,“猫还在你家呢吧?我进去抱会儿啊。”

    还不等池雨有所反应,他就自顾自的往他家门口一站,侧身让道,“喏,开门啊,等什么呢?”

    池雨先是一怔,随后就笑了,乐呵呵的赶过去把门一开,连拽带推的把郎烟往屋里带,生怕他下一秒反悔。

    喜悦似乎盛满了他的小酒窝,就连郎烟都有那么两秒觉得他笑起来挺甜的。

    猫咪的个头虽小,弹跳力却不容小觑,这会儿正趴在沙发上睡觉,小小的一只缩成一团小球,郎烟坐到它身边,一把将它抱到腿上,感叹它似乎长大了些。

    说完就把购物袋里的菜篮子拿出来,将小猫放进去,又拿出毛线球和布匹比了比,半晌后咧嘴一笑道,“不错不错,我有做猫窝的思路了。”

    他怕一会儿就给忘了,这会儿出手实践的欲望也还强烈,便向池雨要来剪刀,皮尺等一众工具,拿起布匹便裁起来。

    剪刀有些钝,布匹被他裁剪得歪歪扭扭,但秦池雨也还是很给面子的一通夸,学着他的样子打起下手。又照着郎烟的吩咐,将一只旧布偶拆了,掏出棉花备用。

    刚开始没一会儿,郎烟突然想起今早的对话,便笑他,“不是还有卷子没做完吗?不做了?”

    池雨掏棉花的手顿了顿,过了好几秒才吞吞吐吐道,“明,明天再做也不迟。”

    他目光躲闪不去看他,那张比常人还要苍白的脸浮现出一丝隐隐约约的赤色,一路红到了后脖颈。

    郎烟想起来他说过的,他动不动就会脸红。

    可能是他窘迫的表情太过有趣,郎烟的心情一下子变得更好了,连带着手里的动作都快了起来,还哼起了小曲。

    他将一块裁得还算方正的大张布匹对折,缝合住侧面两边,然后便往里头塞棉花,做成一个枕头的模样便封口,平铺进篮子里做垫窝。又照猫画虎的做了个迷你版的,给猫咪垫脑袋。

    这个猫窝八字还没一撇呢,池雨就打算做收尾工作了,拿出同色系的线球,笨手笨脚的往篮身上缠,郎烟无语的斜他一眼,问他在干什么。

    池雨一脸天真的回他,“难道不是像缠桌椅腿一样裹一圈吗?网上那些图都是这样的啊,简单又好看。”

    郎烟轻哼一声,难得的露出一副有些嘚瑟的表情,慢悠悠站起来,理理衣服表示要回家拿个东西。

    池雨还没来得及问他,他就故作神秘的出了门,没一会儿又赶了回来,手里拿着一把铝制小钩针。

    “小郎哥,你这个是……”池雨还没搞懂情况,木木的看他找到一团毛线的线头,灵活的打了个结,拉紧,缠到钩针上。

    “给篮子外面再织个毛线套,尽量把口挡住,它一菜篮子到处都是眼儿,肯定漏风,冻到它就不好了。”

    郎烟又拿剩下的布将一头开口裹住,只留下半边作为猫咪出入的口,大概皮尺量一量篮子的大小,做个记号便一手持线,一手起针,开始一套编织的动作。

    看他一下又一下熟练的挑针,池雨惊讶的倒吸一口凉气,心里瞬间就明白为什么虞凯会称呼他为“大和抚子”了。

    他还以为郎烟最多也就缝缝扣子,补补破口什么的,买毛线团是想给篮子缠上一圈,显得好看些,可万万没想到他还会编织。

    “哇啊,你真的好厉害啊!我是真没想到,你居然还会这个!”池雨由衷的发出赞叹,一双眼睛盯着他的手就不动了。

    “就这么意想不到?”郎烟看着他就没合上过的嘴,虚荣心得到满足,心情一下子就变得更好了。

    “嗯嗯,好多女生都不会织东西呢,但你居然会!小郎哥,你好贤惠哦,有种别样魅力耶。”

    也是奇怪了,大多数人看到毛线球的第一反应都是要织东西,但是池雨却怎么都无法把这个正儿八经的使用方法和郎烟联想到一起。

    “要是不会夸人,你可以闭嘴。”郎烟虽然嘴上在损他,脸上却在笑。

    池雨知道他没生气,乐呵呵的乘胜追击,眨着大眼睛真诚道,“我真的挺佩服你的,会做饭又会织东西,好像就没什么能难得到你,生活技能都点满了吧?不止这些,你学习也蛮刻苦的,前些日子,令狐老师都在我们班表扬过你呢!说你进步特别大,让我们向你学习。”

    “什么?表扬我?”郎烟不可置信。

    “是啊!她不在你们班说这些可能是怕你骄傲吧,嘻嘻,小郎哥,你很厉害哦,私下里花那么多时间学习就算了,态度也一直很端正,你一定能越变越好的,前途无量哦。”

    “呵,可别说这么多,我什么样,我心里比谁都清楚。”

    面对秦池雨的彩虹屁,他并没有飘飘然,自黑道,“听一早上的物理都没听懂一点,英语听写及格也是靠死记硬背,稍微难一点就不会了,就这也能叫前途无量?”

    他一向识时务,深刻明白时间的紧迫和学业的繁重,除非奇迹出现,不然他真不可能像匹突然冲出重围的黑马惊艳全场。

    就目前而言,他希望自己能回到普通二本的水平,不高不低,一般般,他就满足了。

    他自己都没把刚才的话当一回事,池雨却认真了,看了他一会儿,眼帘半阖,才缓缓启唇,“我还读小学的时候,偶尔会去我老妈的医院给她送东西。有一次,医院来了一个病人,她说她就住在旁边那条街,那栋很旧的居民楼里,三楼正对着马路的窗户就是她家。她很爱养花,曾种过一株紫藤萝,又小又娇弱,没人相信它会开花,但等到有一年春天……”

    他握住手里的线团,忽而抬眼看向郎烟的眼眸,既平和又认真的同他说,“我再次路过的时候,发现它已经发芽长大了,长得比人高,比瓦房还高,茂密的紫花从三楼倾泄下来,几乎快挨到地面,深深浅浅,壮观得像条瀑布,无数人仰着脑袋拍照,那时候,没人相信他不会再屹立在这座城市,开满紫藤萝……小郎哥,我相信你就是那珠紫藤萝。”

    很久很久,郎烟都没有回应。

    他摩挲着手里的钩针,似乎在思考他的话,又过了会儿才露出一个足以点亮池雨眼眸的笑容,“还真是励志的故事啊……那我会为盛开的那天做足准备,你等着看吧。”

    郎烟很少露出这么温柔的笑,整个人都放低了姿态,微低着头看着手里的东西。在池雨的角度来看,他的睫毛稍稍掩住了一点瞳仁,嘴角的幅度和被灯光模糊的脸部线条一样柔和,就连那对锐利的眉峰都瞬间没了攻击性。

    池雨觉得他这个笑和逗他吃柿子时一样,是真的发自内心。

    他也不自觉的跟着牵动薄唇,“我等着呢,快点追上来哦,小郎哥。”

    “哼,既然要往前走,那我可不会只满足于追上你,我要超过你。”

    “我可不好超过哦。”池雨难得傲娇一回。

    “等着吧,早晚的事,不过在那之前还是需要你多帮助我,诶,你可得遵守你的承诺,记得多帮助我。”

    “没问题。”他乐了。

    小猫从一边蹿出来,对着池雨的脚踝一顿蹭,池雨将它抱起来举高高,它还伸出爪子抓了抓池雨的围巾。

    这个动作似乎提醒了郎烟,他对着池雨抬了抬下巴,说道,“你把你围巾给我。”

    秦池雨这才发现自己回家这么久居然还戴着围巾,连忙摘下递给他,问道“你要干什么呀?”

    郎烟没回答他,拿起剪刀将他旧围巾上的一个卡通图标绞了下来。

    秦池雨慌了,还未发作就听郎烟说道,“你这条都多旧了,边上还划破了,裁给猫咪做垫子算了,但这个图标还挺好看,我给你缝到新围巾上去。”

    闻言,池雨微微张嘴,一双眼睛里满是不可置信,“什么?新围巾?”

    郎烟以为他觉得自己吹牛,勾勾唇又信誓旦旦的补充道,“嗯,下周织给你,用你选的卡其色,保证暖和。”

    “但是,为,为什么要给我织围巾啊?”

    “不为什么,我就想着物尽其用啊,反正你的围巾已经很旧了,给猫咪用得了呗……可能真像虞凯说的,我真有操不完的心。”郎烟认真做事的时候就没功夫扭捏,几乎是毫不犹豫的这么说,“剩下的线刚好够给你织一条新的。”

    一时间,池雨安静了,他歪着头,眼里透出几分期待,试图从郎烟低头认真做事的表情里看出一星半点其他的情绪,却恰恰忽略了他微微颤抖的手指。

    他们就这么不约而同沉默着,一个人看着另一个人,谁也没有说话。

    郎烟也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只能佯装淡定,快速一钩一回继续手里的活。

    他敢肯定,说的这些话就是自己的真实想法,但不知为何,他就是紧张,紧张到只能将心思全部投入进手里的动作里,才能感觉稍微好一点。

    就在郎烟觉得气氛逐渐开始尴尬起来的时候,池雨突然站了起来,丢下一句“等一下”,便“噔噔噔”跑回房间,翻箱倒柜了好一会儿,才又出来。

    “给你。”

    郎烟抬头,映入眼帘的是只消瘦苍白的手,手心里静静躺着一块用布包住的玉。

    那是块好玉,粉色的,用一根红绳串着,晶莹剔透。他妈在他高二的时候求来的,保佑他健康长大,消灾延寿。

    他怕碰花碰碎,所以一直舍不得戴,好好的收在柜子最底层。

    “我没戴过,没有沾上我的气,你可以放心戴。”

    “你这是?”郎烟疑惑。

    “给你这个,一,保佑你平平安安,无祸无灾,二,保佑你前程似锦,就连我也望尘莫及。”池雨说得很认真。

    “你怎么会突然送我这个?”

    “因为你对我很好……是除了我妈以外,对我最好的人。”

    郎烟看着他的表情,有点被噎住了,但还是不收,“不是,你给我这个,我怎么还啊?”

    “不是有围巾吗?”池雨指指他手里的东西。

    “围巾的意义能和这个比吗?又不能挡灾,你这个有灵性的。”

    池雨想了想,摸了摸胸口,固执的说道,“你的顶珠,也是有灵性的。”

    郎烟顿住了,这才知道,原来他一直把自己手串的顶珠戴在身上。

    就在他发懵的短短一瞬间,池雨一把将玉放进他手里,有些耍赖的背起手,“说了给你就给你,作为谢礼,我的围巾你可要好好织。”

    郎烟被他少见的一面逗乐了,继续劝他,“你妈给你求这个,是希望你能健康长大的,你看看你这病弱的小身板,你不需要谁需要。”

    池雨摇摇头,有些无奈,“有些东西是得信,但是我更相信,比起信仰和寄托,钱更能治病。”

    这句话一出,郎烟瞬间被他堵得语塞,但仔细想想,觉得他说得也对。

    小猫又对着郎烟喵喵叫,想让他抱。

    池雨哭笑不得,靠着沙发看着他俩,眼里像藏着一阵柔和的烟雨,“小郎哥,我从没和别人说过这些话,你真的是高中三年里对我最好的朋友,有你在,我的生活都变得多彩多姿了……”

    “虽然你有时候会凶我,但从没有真的伤害过我,甚至还会一而再再而三的保护我,我不傻,谁对我好我知道。所以,我想给你这块玉,这是我现在拥有的,最好的,最能拿出手的东西了,希望它可以保佑你,健康长大,平安喜乐。”

    郎烟听着他的话语,一时觉得手里的玉变得越来越重,重到就快握不住。

    “跟我一起学习的是你,和我吃饭的是你,带我骑车,打游戏的还是你……知道吗?我很羡慕你,你做事干脆利落,说一不二,朋友多,喜欢你的人也很多……我不怕你笑话,我真没几个朋友,可能是因为我性格太奇怪了,所以没有几个人愿意接近我,到后来我甚至觉得,除了学习能真正的回馈我以外,其他都不能。”

    安静的客厅里只有时钟“滴答滴答”向前走的声音,郎烟抱着猫,就连呼吸都变缓慢。

    秦池雨像是陷入了回忆,自顾自抬头看着眼前灰白的墙面,越说越多,“……就像你说的,我妈给我求这个是希望我健康,但是,玉这种东西,只有给健康的人戴才会锦上添花,给身体孱弱的人,只会有种走投无路不得不祈求玄学庇佑的感觉,这只会让我显得更无助……我现在都好了不少,以前有段时间身体更差,可能也是因为学习压力大吧,那时候精神萎靡不振的,大晚上的总是睡着睡着就突然醒了,胃里像是着火了一样,又烧又难受,疼得我全身抽抽。”

    他无奈的笑笑,继续道,“我记得有好几次,我刚翻起身,胃里就一阵翻江倒海,前脚刚踏进厕所,下一刻就猛地吐出来了……可是大晚上的,东西都消化完了,也吐不出什么东西,只能呕点水和胃酸。那种痛感,一阵一阵的,时强时弱,我只能盼着它自己疼着疼着就结束了,以后可再也别折磨我了。”

    郎烟有点不忍心,想劝他别那么悲观,刚硬邦邦的张嘴,说了句“会好的”,就又词穷的没法说些别的了。

    “嗯……我也相信一切都会变好的,我一直这么相信,直到我爸去世。”

    郎烟听他说到这儿,身体里的血液都瞬间凝固了,一股寒意从头窜到脚底,冷得他不敢动一下。

    “你跟你爸感情好吗?他是不是和你妈妈分开了,我都没见过他……你们是不是偶尔还会聚聚?”

    池雨不了解郎烟的生活,只能猜测。

    “但是他至少还活着不是吗?我现在觉得吧,活着就好,活着就还有机会见面。虽然我和我老爸的感情并不是很好,但是,我也没想过他会死……我身体最差的那段时间,我爸妈总是吵架打架,我妈妈那时候没有工作,我爸喝醉了就打我妈,说她是累赘,是废物。有次就因为我妈误拿了两个进口苹果,花了一百块钱,他就对着我妈拳打脚踢,我在家他就忍着不打,我一出门他就下手……那天,我回家看到我妈鼻青脸肿的,我一下子就疯了,身体不受控制的冲进他卧室,把他的东西一个一个打包丢外面垃圾箱里去,歇斯底里大声冲他吼,再敢打我妈,我就跟他彻底翻脸。”

    “那时候我想,我是很恨他的,和他吵了无数次,闹了无数次,最后都被我妈拦下来了。而他事后也知道讨好我,只要我想要什么,二话不说就给我买,有次我故意说,我想要一个kinddle电子书。呵,669元啊,他绝对舍不得买。但是没想到,一个星期以后,他给我买了,然后两个月没有抽烟……那时候,我看着那本崭新的电子书,又想起那两只苹果,听到他说,你给我学,学出名堂来,我亏待谁都不会亏待你……我一下子幡然醒悟,或许,是我在无时无刻的考验他们的婚姻,我才是,让他们日渐疲倦的罪魁祸首,我才是……让他们耐性耗尽的元凶。”

    “那段日子我觉得很煎熬,身体难受,心里也难受,睡也睡不好,学也学不好,还被老师找去谈话了好几次。那时候,我甚至想着死了算了,有天晚上,听着我妈的哭声,我流着泪对着手腕割了两刀,但过了一会儿血流干了,我没死。”

    他抬起手腕看了看,像在说别人的故事,语气平淡,找不到一丝起伏。

    割腕那天,也不知道是因为下意识的怕疼而手下留情,还是脉搏太过坚强,他只是流了会儿血,伤口就结痂了。

    后来,他无意间和一个同学提起过这件事。他不记得自己为何而提,是想听到安慰,又或是想求救?

    他也不确定。

    他只记得那个人以一种玩笑般的口吻笑着回应,“哈哈哈哈,你是傻的吗,你那样死不了的,要竖着割。”

    那一秒钟,他感觉身体像是掉进了冰窟般的冷,就连张嘴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这次他不敢报以期待,说完这些,也没指望郎烟能安慰他。

    但没想到的是,郎烟听了一会儿,默默起身,把软乎乎的小猫放进了他怀里,小家伙被他裹在怀里好一会儿,身上沾了香味,抱起来又暖又香。

    “别死,给我活着。”安静的房间里,响起他这声干巴巴的安慰。

    “玉我收下了,借你吉言,我会好好的,越来越优秀,而你……在我超过你之前你也得好好的,听见没?”

    池雨听着他有些笨拙的安慰,有些动容,刚才还干干的眼眶里慢慢泛起了泪。

    他只当自己说了一个很长很老的故事,情绪都早已麻木,眼泪也都干涸。如果外人无法因他的话做出反应,那也没关系。

    有些时候别人不搭理,他反而不会哭,但只要有人安慰有人搭话,他就会忍不住觉得委屈,眼泪便像打开的水龙头,霎时间决堤。

    他摸了摸眼睛,强忍着鼻腔里的酸意,哽咽着反过来安慰郎烟,“放心吧,我会好好活着的,从那天开始,我就想着,既然我没死,那我就要更用力的活着,活得精彩漂亮,让所有人都震惊,如果这里让我不开心,让我觉得压抑,那我就永远离开这里,再也不回来。”

    他的声音沙哑轻缓,像破旧的小提琴缓缓拉响,一下一下,刺激着郎烟的神经。

    窗外巷子里的路灯摇曳出微弱的灯光,郎烟深吸一口气,咬咬后槽牙,告诉他,“我从来没见过我爸。”

    池雨还在流泪,转过去看他时,睫毛上还挂着泪滴,鼻子红红,眼眶红红,眼底一片潋滟。

    郎烟仰起头靠在沙发靠垫上,喉结上下浮动,有些艰难的开口,“听外面的流言说,我妈18岁还是19岁时就生下我了,后来,没多久就和我爸掰了。我从来没问过她感情方面的问题,一是觉得不能问,二是觉得,不想问。从特别小开始,我就一个人生活,刚开始觉得很害怕,总瞎想着万一某天,有人把我偷走了我妈都不知道……后来,我有天回家,发现钥匙打不开门了,我想,可能是我妈把锁换了,她会回来接我的,所以我在屋外等了很久,直到天色变暗,我闻到楼里其他住户做饭的香味,她都没回来。”

    “再后来,可能等到九点吧,一个男的来了,他说,他是我舅舅,我妈和一个男的卷了钱私奔了,我被她留给了他……那时候,我听着那些冷冰冰的话,真的不敢相信他说得这些事情居然是真的。那会儿,窘迫,尴尬都不足以用来形容我,我真的,真的巴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池雨的眼神染上一丝不忍,他以前只是觉得郎烟的性格过于别扭和冷漠,但从没想过,他曾经有过这么一段遭遇。

    他愿意说这么多实属不易,池雨也不打算打断他,他在肚子里打着草稿,准备趁郎烟倾诉够了再安慰他。

    但郎烟没再继续讲述自己到了舅舅家后发生的事情,他只是眨了眨眼,看着天花板上暖色的吊灯,说了一句让池雨记了大半辈子的话。

    他说道,“后来我想,生活糟糕就糟糕吧,生命总要有裂缝,阳光才能照进来。”

    池雨看着他,刚才编好的措辞全忘了个干净。心里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东西一点一点飞走了,这一秒,仿佛之前经历的一切痛苦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郎烟扭过头,看他一脸被震撼到的表情,一下子又笑了,只是这个笑有些勉强。

    “对了,你说你想离开,我一直没问过你,你以后想去哪儿?”他问。

    “北上广深,哪里都可以。”池雨看着他的脸,似是试探,又似是无意间流露了真心,他犹豫着多了句嘴,“你呢?要和我一起去吗?”

    他问得突然,郎烟一愣,没有说话。

    池雨没有因为他的反应退缩,依然迫切的等着一个答案。

    静悄悄的客厅内,两人一呼一吸间,暗流涌动,仿佛他们俩心里有了什么心照不宣的秘密,只差那么轻轻一下,窗户纸便会被捅破。

    可能有一个世纪那么久,大门外响起了开锁的声音,郎烟回过神,站起身收拾东西,“很晚了,我要回家了。”

    还不等池雨妈妈进屋同他打招呼,他就像只受惊的小鸟,抓起包就跑,和池雨妈妈在门口撞见,也只是匆匆点头就离开了。

    池雨捧着他留下的半成品,心里乱成了一团麻。

    ……

    郎烟回家时,客厅里已经开了灯,显然唐萌回来了。

    他刚进门,闻到了一股很香的味道,双眼随着香味往桌上看去,小鸡炖蘑菇,麻婆豆腐,炝黄瓜,好几道菜分别都满满装了一碗,用饭罩罩着,静静放在那里。

    唐萌从卧室出来,有那么一点强硬的拉开椅子,“吃没,给你留了饭。”

    郎烟从没敢想过这个场景,一时反应不过来,但肚子还是很诚实的咕咕叫起来。

    没办法,他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饿得快很正常。

    他没再无视她的示好,沉默着走过去,端起饭碗吃起来,还是热的。

    她应该有下功夫好好做,这顿饭真的挺好吃,超过了她以往的水平。

    “好吃吗?”唐萌小心翼翼的问他。

    “……好吃。”郎烟道。

    听他这么说,唐萌尽管还想装装面瘫,却还是不受控制的笑了笑,“多吃一碗,还有饭。”

    郎烟一口一口吃着,越吃嘴里越苦,越吃身体越抖。

    唐萌以为他不舒服,连忙问他,“你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

    郎烟摇摇头,顾左右而言他,“你有没有钱,我想去补课,钱不够,你能不能借我点。”

    唐萌闻言,直接起身进屋,提着挎包走出来,毫不犹豫抓了两沓钞票放在他面前。

    “说什么借,只要你愿意学,我花多少钱都愿意。”

    郎烟垂眸,觉得自己该说些什么,比如说“谢谢妈妈”之类的,但嘴巴仿佛在违抗大脑的指示,他就是说不出口。

    吃完饭,他把碗洗了,回房躺在床上,呆呆的看着天花板。

    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在窗外时不时呼啸而过的风声中,慢慢的,他的眼眶湿了。

    他抬起胳膊压在脸上,两行清泪顺着太阳穴慢慢流进枕头里。

    他哭到停不下来,咬着嘴唇不想发出声音。

    其实他自己也明白,或许早就该痛痛快快发泄一回了,但是过强的自尊心总是迫使他一次次将眼泪逼回眼眶。但这一次,他真的控制不住,重重的呜咽一声后,他躲进被窝里,将发霉的情绪都藏进了枕头和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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