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雨洁回来之后和林光相见恨晚般地谈天说地，恨不得把一路上武汉的见闻一股脑全部说给林光听，林光安静听着，时不时笑着点头附和她。

等到蒋雨洁话说得差不多了，嘴巴也干了之后林光才开始说话。

“说完啦？看来你这几天过得很潇洒。”林光把刚刚陈浩然归还的几张试卷叠在一起放在桌上顿了顿说。

“哎呀！就是待的时间太短了，还有好多地方没去玩呢！下次要补上！”蒋雨洁摆摆手，然后把水杯里剩下的半瓶水给灌了下去。

“得了吧你！有几天假就不错了，还嫌时间短没玩够，我问你，你这几天看书了吗？”林光把桌子上的《三维训练》给抽了出来，翻到了自己写的那一章，故做戏谑地调侃她。

“啧！这不好不容易有个小长假，那肯定要玩得尽兴，好好放松自己！”蒋雨洁觉得这个话题又伤人又无聊，立马把话题给支开了。

“对了，我那本小说好看吗？”

林光摇头，指了指她的桌子：“我还没看完，只看了一半，放你桌上了，想着晚自习再找你借给我把它看完。”

“那当然没问题。”爽快答应之后蒋雨洁又好像想到了什么，一脸坏笑地凑了过来问，“你和你高冷男神怎么样了？”

林光有些不好意思地把他推开：“就那样。”

“就那样是哪样？”

“就每天聊聊天，然后晚上视频我帮他听写单词，他教我写数学。”

“啧啧啧啧……”蒋雨洁眯着眼上下打量他，“行啊你。”

“你作业写完了吗你！还在这八卦，小心老裴抓你罚站。”林光不想和她过多谈论这个话题的细节方面，会很不好意思，毕竟那些蠢蠢欲动的小心思自己偷偷摸摸藏起来就行，从嘴巴里说出来给别人听，感觉又奇怪又尴尬。

蒋雨洁一听，“哎呀”一声一拍自己脑袋，看了看墙上的钟，连忙把林光刚刚收好的卷子抢了过去，回到自己座位上开始狂补，桌上的小说都显得有点碍事起来，蒋雨洁二话不说扔给了林光，林光接住书笑着摇了摇头，然后放进了桌子里。

时间也差不多了，林光起身准备去吃晚饭，路过蒋雨洁的时候问她要不要吃什么，蒋雨洁都没抬头看他，甩出几个字：“两个蛋卷两个饭团，谢谢光崽。”

林光耸肩走了出去，特意去隔壁班看了一眼，陈郁的位置还是空的，便折了回去准备下楼。

下到二楼的时候许耀阳竟然就杵楼梯口，看到林光立马阔步两步走到了他面前，像是等了他许久似得笑着问：“一起去吃饭？”

“呃……”林光本来拒绝的话都到嘴边了，结果看到许耀阳笑得那么憨厚，还带着满脸期待，这话就突然说不出口了。

“算了。”林光在心里叹了口气，答应过别人了，而且也只是吃一顿饭而已，没什么大不了。

“好啊。”林光笑得有些勉强尴尬。

两人一前一后下了楼，许耀阳跟在林光后面，隔着三两步的距离和他聊天。

“你喜欢吃什么？”

“胡萝卜、瘦肉、土豆、煎蛋什么的。”林光也没多想，脑子里过了一遍这个问题便脱口而出地答了。

“我和你差不多。”许耀阳笑着应他，然后踩着林光的步伐节奏，契合他走路时左右脚的交替，跟在他身后看着他的背影。

六年如一日。

可能是发觉自己走得有点快，林光便把步子放慢了下来，退到了许耀阳身边，许耀阳本来还低着头看着林光偏瘦、被灯拉长的影子，突然发觉身边的空虚被填满，有些茫然疑惑地抬起了头，眼睛里是一闪而过的诧异和惊喜。

“你怎么走那么慢？”

“啊？没有，我在想待会吃什么。”许耀阳挠了挠后脑勺，笑着打圆场。

“这个点估计都没什么好菜吃了。”林光站在他身边，身高刚好够在他的耳边，说话声音传播的一清二楚，连心都听到了，跳得很快。

“那……那就到时候随便吃点什么吧！”许耀阳说话都开始有些不利索。

“也只能这样了。”

然后两个人就没有了话题，沉默地踩着校园里此起彼伏的喧嚣，走在这条路上。

许耀阳感觉路变得老长老长。

气氛突然冷掉，两个人都觉得有些尴尬。

路过国旗台的时候，许耀阳看到不远处的精英榜，习惯性地瞥向了“英语单科状元”那一栏，而林光也习惯性地把目光聚焦在了“数学单科状元”这一栏。

“明天可能要月考，你知道吗？”

许耀阳的话打断了林光的思绪，他把游离在精英榜上的余光收了回来，看向旁边正朝着自己笑的许耀阳，疑惑地“啊”了一声。

“我听我们班主任说的。”许耀阳解释道，“他说卷子可能会很难，因为是八校联考，各个学校老师自己出题。”

“文科……应该就数学难吧……”林光说话语气弱弱的，“毕竟政史地好像也没什么很难的题目，除非是地理那种离谱的人文地理题。”

许耀阳笑着把手插在裤兜里：“我不知道啊，你们文科我不了解，不过我们理科应该死定了。”

“啊？为什么？”

“这还不简单，”两人到了食堂门口，许耀阳快步上了楼梯，然后回头看着还愣着原地的林光，笑得开朗大方，“因为国庆没几人读书啊，过了这么多天，估计写起字来手都不利索了。”

林光一听，没忍住笑出了声，然后上了楼梯跟着他并肩进了食堂：“说得还挺有道理。”

这个时间点的菜确实没剩下什么了，许耀阳排在前面，点了一堆素菜，看了看眼前的菜盘子，顿了一下，把目光从仅剩的一个煎蛋和少得见底的瘦肉给移开了，指了指旁边的苦瓜，说：“阿姨，再给我打个这个吧。”

食堂阿姨有些狐疑地问：“同学，你点了三个素菜了。”

“没事阿姨，我就要这个。”

食堂阿姨也没说什么，拿起菜勺舀了一把苦瓜放进了许耀阳的碗里，可能是怕这高高壮壮的小伙子吃不饱，阿姨又舀了一勺苦瓜放了进去，许耀阳“嘶”地一声眯起了眼睛，感觉自己心都苦了一截。

许耀阳打完之后端起饭菜站在旁边等着林光，看着他激动地指着那个煎蛋和瘦肉，开心地快要跳起来和食堂阿姨说话的样子，刚刚那苦了半截的心突然又给甜了回来。

两个人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林光突然想起蒋雨洁的话，又回去帮她刷了蛋卷和饭团，回来的时候才发现许耀阳碗里绿油油的一片素，不可思议地问：“你就吃素的啊？晚上不会饿吗？”

“不会啊，我宿舍里还有吃的。”

“你……你还吃苦瓜啊？”

“……呃，还好，太久没吃了，今天想试一试。”说着许耀阳就把两块苦瓜塞进了嘴里，差点吐出来，连忙故做镇定地扒了两口饭，才把那两块要命的苦瓜给咽了下去。

两人又聊了许多，大部分时间许耀阳都是问，问他住在哪里，问他初中在哪里读，问他喜欢哪个作家哪本小说……

尽管这些问题许耀阳都知道答案，但他还是想听他亲口告诉自己，这样这些东西就不再是自己偷偷窥探而来的秘密了，是光明正大的，是互相分享的，他亲口告诉自己的关于他的秘密。

两个人吃完饭在二楼楼梯间里告别，林光回头要走的时候许耀阳叫他等一下，然后就跑进教室里拿出了一个很漂亮精致的包装袋给他。

“这是什么？”林光接过袋子仔细瞧了瞧。

“奶糖，不二家的。”

林光脸上闪过欣喜，“谢谢！”

“拜拜，明天考试加油。”

“你也加油。”

果然，晚自习的时候老裴拿出了考场安排表和考试时间表。

“明天月考，大家好好复习，这次考试是八校联考，题目都是省里面老师自己出的，含金量很高，但相对的也会比较难，希望大家提前做好准备，保持好心态积极应考。”然后叫林光上去把“沉着冷静，诚实守信”八个大字用正楷粉笔字写在了黑板上，旁边标上了考试时间和考试科目。

“这是考场安排，贴在教室后面，大家下课自己去看。”

整个教室鸦雀无声，可能大家都被突然袭来的考试给整懵了。

走之前老裴还不忘“贴心”地提醒陈浩然：“班长，下第一节课晚自习之前把作业收齐交上来。”

原本死寂的教室瞬间被各种笔尖游走的沙沙声填满，林光被这反差给整得想笑，尤其是看到旁边陈凯一副悲壮赴死的模样，差点笑喷。

第一节晚自习结束之后跑完操，林光拉着陈郁去了小卖部，帮他刷了一瓶饮料，陈郁也掏出了一堆的大白兔奶糖塞进了林光的口袋里。

“明天考试。”两个人踩着林荫路上月光照下来的斑驳树影走着，林光打开了一颗陈郁给的糖，放进嘴里笑着说。

“嗯。”

“给你定个目标吧！”黑暗里林光的声音格外清晰。

“什么？”陈郁回头看他，看不清他的表情。

“这次英语考115怎么样？”

陈郁沉默了一会，答应了。

“那你数学也考115。”

林光听到这句话差点被糖噎死。

“这也太难了吧！”林光抱怨。

“你可以的。”

陈郁每次说话都很干脆利索，语气平静，听得林光有一种考115简直是小儿科的错觉一样。

“那我没考到怎么办？”林光停了下来，看着走到前面去的陈郁问。

陈郁也停了下来，回头和他对视。

想了一会说：

“那我们下次努力。”

林光呼吸慢了半拍，半晌才找回节奏，然后笑着跟了上去答应他：“好，那我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