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跑这么快是要去投胎吗？”两人费了老大力气才追上了林光，刚追上蒋雨洁就给林光脑门上重重弹了一下，疼得林光嗷嗷叫。

“为了追你我下楼撞到别人道歉都没好好道，本学期打算走的淑女路线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作为补偿你得请我吃饭。”

“请就请，多大点事。”林光“嘁”了一声，耸了耸肩。

蒋雨洁一听，一拍大腿，拐着两人走进了一家餐厅，笑嘻嘻地说：“老板大气。”

林光无奈地摇头：“你想宰我想很久了吧？还什么淑女路线，程曦都比你淑女。”

程曦一听，立马两眼放光起来：“是吧！还是你有眼光！”

蒋雨洁又不乐意了，伸手又要弹林光脑门但是被林光躲开了，可能是不服气，蒋雨洁把菜谱扔给程曦说：“程曦！好好宰这小子一顿，往贵里点！我去收拾收拾这个臭小子！”说完两人就一溜烟你追我赶了起来。

“你有本事别跑！”蒋雨洁边追边喊。

“你有本事追上我啊！”林光笑嘻嘻地挑衅，男生和女生的体力差距一下就体现了出来，不一会蒋雨洁就开始气喘吁吁蹲在街边喘大气了，而林光却还没有累的迹象，只是额前的刘海上挂着几颗大汗珠，脸色有些泛红。

“你欺负女生！你……你算什么男人，算什么男人～～”骂着骂着蒋雨洁给唱了出来，把林光逗得捧腹大笑，蒋雨洁趁机加速追了过去，好在林光反应快，连忙转身要跑，结果和刚从文具店出来的陈郁撞个满怀，陈郁手上的文具用品掉了一地。

“我去！”蒋雨洁下意识喊了出来。

林光看到自己撞到的是谁，头都不敢抬，连忙把地上掉落的文具全部捡起来，把上面的灰吹干净之后有些不好意思地伸手递给他，声音有些颤抖：“对……对不起。”

陈郁接过东西之后没说什么，直接就走了。

“不是吧？这人被这么撞一句话都没有？不会是个哑巴吧？”蒋雨洁不解地问道，然后看着身边还是维持着原来的姿势低着头的林光，翻了一个白眼，“大哥，别人都走了，你有必要继续这么标准的低头鞠躬吗？不是，你道歉至少也要看着别人道歉啊？”

“我……我不敢看他。”林光抬起头，蒋雨洁这才发现他已经脸涨得通红，说话也开始结巴，简直要被惊掉下巴。

“不是吧光崽？就这么撞一下，你脸就红成这样，害羞到头都不敢抬了？刚刚和我拌嘴的那股劲儿去哪了？”

“我……我也不知道……我就是不敢看他。”

“得了，这就像那谁说的？对，张爱玲说的话，喜欢一个人，会卑微到尘埃里吧，尘埃竟在我身边……”

“懒得理你！”林光白了她一眼，扭头就走，“饿死我了，我去吃饭了！”

“还懒得理我，我看你就是被我说中你那点怀春少男的小心思了！”蒋雨洁一边跟上一边说，“你说是不是！我都认识你这么久了，你从来都没有这样的………”

两人小打小闹回到餐厅，菜已经零零散散上了几个，程曦看这两人终于回来了，谢天谢地差点要在饭桌周围洒水祭拜，“你们回来了？知道我有多饿吗！”

“哎呀，中途出了点小意外，光崽撞到心上人了。”

一听到这，程曦就竖起了八卦的大耳朵凑了过去问：“什么什么？心上人？是隔壁班那个自闭帅哥？”

“你才自闭！”林光一听这话，有点不乐意地反驳道。

“难道不是吗？我听隔壁班班长说他这个人很少说话，就是一个人窝在座位上看书写作业，就只和同桌聊聊天，其他时候都独来独往从不和别人一起玩。”程曦立马打开了话匣子，说起这些八卦来滔滔不绝，“我听说他爸爸是个赌鬼家暴男，因为没钱赌博，就拿刀威胁他妈妈把他妈妈的嫁妆抢走拿去抵债了，他妈妈为了躲他爸爸，就带着他逃了出来。”

“你听谁说的？这些都是道听途说的，没什么根据！”

“诶诶诶！你忘了我们程曦的妈妈是谁了？我们年级主任！这些东西找她妈妈随便一问不就知道了吗？”

“对啊对啊，这些就是我妈妈告诉我的，那天晚上我回家的时候她在整理我们年纪期末考试成绩排名，因为陈郁排名一直很稳定靠前，她就感慨说有点担心他以后的路要怎么走，被我听到了我就顺路打听了，你们可别说出去！我妈可是给我下了噤声令的！说要尊重别人的隐私，这要是泄漏出去了，我就死翘翘了！”

这一顿吃完林光都没再多说一个字，或许是信息量太大，让他一时间无法接受。

但是如果追逐将近六年的人，你突然得知他有着难堪黑暗的过去，就像是原本炽热耀眼的光在一瞬间突然黯淡，这种反差的冲击力太强，让林光有些不知所措。

原来沉默寡言不是高冷潇洒，是在咬牙背负着沉重的过去，举步维艰。

“光崽，你别信程曦说的那些有的没的，你喜欢了他快六年，就不要轻易被这些七七八八的道听途说的东西左右！”蒋雨洁发现了林光的不对劲，拍了拍他的肩膀说。

“是啊是啊，光崽，你不要听我瞎说，我就随口聊的八卦，是真是假都是未知的，你喜欢了他六年，肯定是因为他身上有值得你去追求的闪光点，毕竟六年也不是短时间了。”

“我没有说我因为这个就不喜欢他了，我是觉得他应该很辛苦。”林光定住，顿了顿说。

“他成绩依旧还是那么出色不是吗？他每次语文作文被选中优秀范文，议论文传递的都是积极向上的思想，散文也写得都是那些美好琐碎的生活，不是吗？”

“只是，我觉得很震撼，他竟然把自己包裹得那么严实……”林光看着手里刚买的那一袋大白兔奶糖，晃了神……

他突然想起初一开学时他们第一次见面，陈郁一个人站在学校高高的围墙前面，林光问他：“你想从这里翻墙出去？”

他漠然地看了他一眼，摇头说：“我不喜欢墙外的世界。”

又想起第一次对他有好感的时候是初一刚开学不久，他在公交车上捡到了别人的钱包，因为找不到失主自己专门跑远路去了派出所，迟到被罚也不肯解释，直到第二天刊登上了报纸……

他还记得上初中时陈郁喜欢晚上一个人沿着教学楼转圈散步，偶尔三圈，偶尔四圈，转到教室里的灯全部熄灭，后来他也学他，跟在他后面散步假装背单词。

他也知道陈郁会和其他人一样，偶尔感性且脆弱，他见过陈郁在整座学校熄灯之后一个人走去教学楼顶哭，他哭得很小声，几乎听不到声音，但林光不知道要怎么去安慰，也不敢出现在他面前，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把口袋里仅剩的两颗大白兔奶糖包进写好安慰的话的纸条里，偷偷地扔给他，然后匆忙离去，一句话也不敢说。

或许是这种安慰奏了效，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没再去过顶楼。

后来他还是去了几次，但是林光每次都会和第一次一样，偷偷地扔给他几颗大白兔奶糖，偷偷地匿名给他写信，偷偷地关注他的一举一动……

这些回忆突然汹涌起来，砸得林光措手不及，他好像有些理解了曾经在书上读过的一句话：

“真正的英雄，是那些看清了生活的真相，却依然热爱生活的人。”

———罗曼·罗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