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牙梓施完术，孟芝瘸着腿没走几步，顺势就靠在冰蓬毛茸茸的肚子上发呆。

对着眼前这一堆篝火，头上是初夏银河，身旁是潺潺流水，耳中是火星哔啵和着夏虫浅唱。他一时惬意，回想起自己在景空山那些恍如隔世的，走鸡逗狗的日子来了。

“这时候若是有只山鸡就好了……”他晃了晃脑袋，蹭了蹭冰蓬顺滑的毛皮，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

“这有何难？哥哥看好。”

周游淡金的瞳色被篝火照得格外亮，拈花浅笑之间，一支冰箭破空而出，他们身后的林子里，树梢上有个什么猎物便应声落下了。

顾不得无障在一旁莲坐合掌念的佛唱，孟芝立时眉开眼笑的站起来，一跳一拐的就要去把猎物捡回来。

“哥哥且坐，我去。”

周游装在泥鳅的壳子里，显得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背着手闲庭信步的才迈了几步，却不知怎么已经眨眼走到了数十丈之外那山鸡跌落的地方。

孟芝哪里还坐得住，瘸着腿站到树下，眼巴巴的瞧着。

“走，泥鳅，走。”周游甫一回来，他就连连招手，一跳一顿的要往河岸那边去。

“哥哥慢些，我扶你。”一手提着山鸡，一手急急上前扶住孟芝，周游语气显得很是轻快。

一旁的赵魈瞧着这一幕，笑得一脸了然，甚至吹了个口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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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搀着走到小河边，孟芝熟练的处理了山鸡，去了脏拆了骨，串了肉，甚至借着月光坐在河岸的石头上，指挥着周游在附近的草木之间采了几丛伞把菇，也一并洗了串了。

“这回可算你们有口福啦。”孟芝双手把着串儿，荤素分开，笑眼弯弯的凑在火边，“这就叫你们见识见识，我‘景空串儿神’的实力！”

“哈哈哈，既然如此，那就提前多谢逾远啦！”赵魈摘了帷帽，在火光跳跃的另一头倚着块石头，表情闲适。

孟芝从怀里掏出随身携带的辣椒粉和盐的小纸包，一边加料，一边得意的炫耀。

“瞧儿好吧！让你们试试孟爷我随身必带的秘制调料。”

不一时，香气四溢，孟芝笑眯眯的把串儿给几人分了，把鸡腿给了周游和赵魈一人一只，把大部分蘑菇串儿都给了和尚，又取了一串儿去了签子，托在掌心喂给了冰蓬。冰蓬伸出湿乎乎的大舌头来，在孟芝的脸上好一阵舔弄，直舔得孟芝哈哈大笑、连连求饶才作罢。

最后，孟芝甚至还给了牙梓一串儿鸡胸肉，牙梓被拴着双手，别扭的举着串儿，有些讷讷的道了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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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泥鳅啊，让冰蓬给他解了吧，”一手捏着串儿，一手点了点牙梓，孟芝嚼着鸡肉显得有些口吃不清，“好不好啊？”

“此人尚不可信。”无障放下手里的蘑菇，一板一眼的反对。

“我没说信他。”孟芝摇头，扭过头继续对着周游只是笑，“反正有泥鳅在，他也跑不了，是不是？”

“好。”被这双笑弯弯的桃花眼一瞧，周游心里只一阵痒痒，哪有不好的道理。

他抬手隔空围着几人休息的这片区域画了个圈儿，只见那圈儿在地上闪了闪白光，才消失不见了。

“孙悟空啊！”孟芝自言自语的叼着蘑菇把儿，把那只着受了伤的脚架在石头上，一副乡巴佬的样子，在旁瞧得津津有味。

那冰蓬乃是天界神兽，灵性非常，此时不需多说便已是明了了。只是它似乎有些不愿一般，呼噜呼噜的用鼻子发出了个撒娇似声儿，这才终于放开了尾巴上栓着的牙梓。

“这下好啦！”孟芝显得很开心，对牙梓毫无芥蒂的勾了勾唇角，“你也尝尝吧，保证好吃！”

牙梓定定的瞧着孟芝的脸，一时又别扭的移开视线，揉了揉手腕子，低下头，姿势有些格外文雅的啃起串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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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逾远，你方才叨念的那个孙什么空，是个什么典故？”赵魈翘着兰花指，捏着签子的两头，一边小口吃着，一边与孟芝闲聊。

一旁的牙梓瞧着他吃东西的样子，紧紧皱起眉来，也不再吃，只是一直死死盯着他的嘴，不发一言，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孙悟空啊，他是位神通广大的美猴王！”吃着东西，孟芝眉飞色舞的和几人吹起牛来，“说起来，他和无障一样，也是个和尚呢！”

“哦？妖族中也有修习佛法的吗？这我倒是第一次听说。”赵魈显得很有兴趣似的，咽了鸡肉，舔了舔了唇瓣问起细节来。

“那可不！他还有个师弟，是个猪妖，上辈子还是手握八万天界水兵的‘天蓬元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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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了东西，气氛正好，讲故事讲累了的孟芝倚回冰蓬的肚子上，昏昏欲睡的听着赵魈和周游说话。

“到了明心镇，我想先回颠州一趟。”

赵魈的表情有些严肃，令他美丽的脸上多了一抹成熟的魅力。

“在织金发现的那些妖丹，被保存的那样好，总叫我忍不住想起你们再颠州发现的魔核。我得回去仔细再查一查。”

“也好。”周游眼角的银色鳞片被火光映着一闪一闪的，令他的表情显得有些复杂。“你注意安全，不要轻举妄动。”

“放心，”赵魈点点头，指了指无障，“和尚跟着我。”

无障本以盘腿阖目，在一旁打坐养神的。听了这话，睁开眼来，看了看赵魈，又看了看周游。

“怎么，不乐意？”赵魈眼波流转，挑了挑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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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在妖都潭州，沐海二字，不知是何解？”无障摇了摇头，没有直接回答赵魈。似乎是思考再三，这才问了一题。

“多半是指‘沐海节’了。是都城百姓为了庆祝我…”周游咽下一个“我”字，不动声色的偷看了一眼旁边，上眼皮和下眼皮正在打架的孟芝，“为了庆祝妖王生辰而定的节日。”

“果然……”无障的眉头拧得紧紧。

“严元寺惨案之后，我在山下的镇子发现了个奇怪的善堂。那善堂人去楼空，查探之下只找到一张字条。上面当先一行写着‘严元 法会’，中间一行则是‘朱瑶 上巳’。”

“我当时推断，这第一行字多半指的便是他们在严元寺谋划那桩惨事的计划。于是顺着这条线索，在上巳节之前赶到了朱瑶镇。事实证明这条线索也多半是对的，若不是韩卢犯错，上巳节那天，朱瑶镇便已是腥风血雨了。”

无障说到这里，双手合十，一脸郑重的念了一句佛唱。

“而那字条上的最后一行，写的便是‘妖都 沐海’这四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