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芝被徐睦从人潮里捞出来的时候，人还是懵的。

最近头一阵阵的发昏，总感觉好像忘了什么事儿了，难道是睡眠不足的记忆力减退？

这身子才十六不会就要开始脱发了吧，孟芝文不对题的搔了搔头。

他走神的当口儿，一个火球术飞过来，差点烧他一脸！

“你没事吧？”

及时帮他挡下火球的徐睦把他拽到身后护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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瑶河的堤岸边此时已经是一片战场了。

说是战场，也不全对。

大部分更像是使用着各种仙术的打手们，对一群手拿棍棒无脑冲锋的妖族百姓的单方面虐杀。

唯一称得上抵抗的是少数化了原形，依靠妖族强悍原身的体型优势形成的，谈不上屏障的一条锋线。

他们大部分都是朱瑶组织的巡逻队的成员。

其中领头的成春化作一棵巨大的杏树，树干足有两人合抱那么粗，枝干挥舞间，力有千钧。

但最惹眼的还是无障。

他看起来有些奇怪，一改往日作风，降魔杵招招凌厉，似乎恨不得令所有对手都即刻毙命一般。

妖族这边的抵抗实在太少了，百姓成片的倒下，空气中一瞬间充满了一种烧焦的血腥的死亡气息。

奇怪的是一阵混乱中，似乎没有看到韩卢是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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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兄，”孟芝脑子里有什么东西灵光一现，他皱了皱眉，旋即推了徐睦一把，“不用管我，你去帮他们。”

“不行。”徐睦面无表情的拒绝他。

“我不放心书院的孩子，回去看看。”孟芝从腰间拔出佩剑“轻舟”来。

“放心，我不惹事，有危险我就逃。你知道的，”孟芝咧着嘴没皮没脸的冲徐睦笑的勉强，“逃是我的强项。”

徐睦本还有些犹豫，那边战局中一个巨大的剑雨术砸在妖族的人群里，法光乍亮，又是一片哀鸿。

终于，徐睦还是一咬牙，举剑飞身加入了战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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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已经彻底暗下来了，月亮和星子都不见，反而淅淅沥沥的下起雨来。

夜雨渐渐变大，浇息了沿途因为骚乱卷起的烟尘，也浇灭了屋舍被法术打中而燃起的火。

路边受了伤的妖族百姓，目光空洞的站在街头，漫无目的的走，孩子的哭声四下响起，辨不清方向。

远远的，孟芝看见了一条快速奔去的黑影。

瞧着那影子去的方向，他心中一片冰凉，咬牙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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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芝的脚程比起他要追的目标实在差的不是一星半点，所以，等他气喘吁吁浑身湿透的站在曲家姐妹的院子门前时，已经晚了。

一声巨响之下，院中出现了一片足有两丈多高的紫背青萍。

萍叶的中心，曲萍儿露着肩膀，垂着头，闭着眼似昏似睡。

孟芝握紧了手中的“轻舟”，顾不得曲萍儿，冲着院中大喊。

“韩卢！韩卢！别躲了，出来吧！”

没有回音。

孟芝走进院中，光线实在太暗了，加上现了原身的萍儿遮挡，令他不得不眯起眼睛，努力的隔着雨幕向暗处去找。

“韩卢，我知道是你！我看见你了！”

“你怎么可能看得见！”

突然，韩卢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

孟芝吓了一机灵，差点连剑都握不住。

他扭过头，身后矮墙的阴影里，黑色的大狗站在那里，与周围的夜色几乎融为了一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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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什么都看不见！”黑狗口吐人言，一步一步的从阴影里走出来。

“你们是高高在上的仙家才俊，你们是体体面面的世家公子。”

它浑身都是水，淋淋漓漓的流了满脸，顺着泪沟簌簌而下。

“你们看不见，为了换一口干净的水井，被卖做奴妖的孩子被那群禽兽玩坏了，就直接光着丢到了门外面。”

身后土屋中的豆黄烛光透出来，还浮在院中的萍叶发出阵阵雨声，如泣如诉。

“你们看不见，妖族的乞儿便是想吃一口他们倒在阴沟里的残羹冷饭，也要被骂做偷窃的贱妖，再绑起来挨鞭子。”

大狗说的很慢，一字一句的回忆着。

“你们看不见，瑶河的灵脉污染了，朱姨拿本命的法宝养着，养了这么许多年。她的根已经全坏了，全坏了……她…她没有多少日子了。”

“你们看不见的，看不见的。”

大狗一步步走过来，走到孟芝的面前，再次化为了人形的韩卢，大约气息尚且不稳，耳朵和尾巴还露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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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狗儿他们，是你绑的。”

狗儿说那人蒙着脸，戴着帽兜，还裹着斗篷。当时孟芝还怪道裹的严实，现在看，大约就是为了遮住这耳朵和尾巴。

“是我。”

“为什么？孩子是无辜的！”

韩卢没有回答。他只是静静的抬头，看着院中浮着的那片莲叶的叶背。

“曲莲儿呢，也是你。现在你又来害曲萍儿！？”

韩卢像是被踩到了尾巴，嗓音的调子都变了。

“害？哈哈哈哈。”他笑了，笑着笑着，就哭了起来，捂着脸，哭得很大声。

“是啊，像我这样的一条人人都能踩上一脚的丧家犬，我是只配害她的。我只配害她啊，我为什么不早点害了她！”

韩卢显得有些失控，癫狂的质问着自己，拼命的摇着头。

“都是我错了，我糊涂，噬心蛊的蛊虫下在了她的妹妹身上。我…我说谎了，错的是我，都是我！我应该早点纠正这个错误的，我早该这么做了！”

噬心蛊，孟芝第一次听说这三个字。那么，他侧了侧头，飞快的看了身后的曲萍儿一眼。

“你猜的不错，”孟芝的小动作没有逃过韩卢的眼睛，他勾了勾嘴角，“现在她也中了这噬心蛊了。怎么样，要不要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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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院子已经成了一摊废墟，孟芝提着剑，狼狈的左躲右闪，不一刻身上已被曲萍儿的原身掀起的罡风和操纵的雨箭留了大大小小的许多伤口。

不过，他觉得韩卢大约还没有完全掌握这个什么蛊。

否则以自己三脚猫的功夫，不可能撑过这么久。毕竟，孟芝有些后怕的撇了一眼被曲萍儿一击就打穿的土墙——威力是真的大。

但大约也撑不了太久了，在这大雨中带着伤，他三脚猫的功夫实在不够看的。

而韩卢大约也开始丧失耐心了，他身子越抖越厉害，维持不住人形似的，又变回了大黑狗的样子。

“别白费工夫了，再见吧，孟公子！”

大狗长啸了一声，从曲萍儿的眉心处，应声发出一阵巨大的光亮来。那光亮渐渐收拢在一点，是一面精巧的小镜子。

“去！”曲萍儿突然睁开空洞的眼，表情木然的喝了一声。

那宝镜中爆发出一阵狂暴的妖力，卷得周围的雨丝都全部炸成了闪耀的冰晶，绚丽而霸道的直刺孟芝！

孟芝闪躲不及，只在原地被强光照得下意识的眯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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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白影闪过，挡在孟芝的身前，为他挡住那霸道的光亮。

冷冽的龙息香气伴着来人抬手掀袖的潇洒一式，镜子的妖力瞬间变得乖顺，齐齐钻进了那只袖口里。

夜风的凉意消散了，就连雨丝也带了些温柔暖意似的，那人转过身来，笑意融融的对孟芝扬起脸，俊俏的鼻尖上沾了雨水，金色的眼睛被湿润的睫毛点缀出一丝柔情。

“哥哥，我来了。”

这嗓音如玉玎佩玲，是小泥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