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一个夜深人静的时候偷偷摸摸离开了布兰德主宅。当卡尔疑惑地问道为什么不挑个好时机光明正大地离开，克里斯一脸便秘地让他想想阿德莱德不赞同地眼神，卡尔顿时噤声，他打了个寒颤，认同了克里斯的说法。

克里斯计划的第一站是洛城。洛城在诸神黄昏之前算是个大城市，在诸神黄昏之后也是人类少有地几座还留有人类历史的城市之一。它现在正逐渐走向陌路——洛城的城主盛絮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地废物，空有脸蛋没有脑子，洛城传到他手里几乎是只有没落的下场。

但在外人眼里克里斯是没有资格说盛絮的。世人眼里他们都是游手好闲的富n代，天天在派对宴会上醉生梦死。只是克里斯放弃了海滨城城主的称号到处流浪——阿德莱德对外宣城自家少爷是去外进修，但没什么人相信。于是在别人眼中放弃城主称号的克里斯比盛絮还要白痴，这就导致了克里斯虽然不是游手好闲的二世祖，但和盛絮莫名其妙地有共同话题，他俩在一次宴会上见面，认识之成为了好朋友。克里斯选中洛城作为他们出发第一站也有自己的私心，其一便是洛城是近百年来碎蓝症发病率最高的城市。

每天成千上百的人从洛城永远地离开，他们身上或多或少会带着蓝色的结晶体，洛城地风裹挟着尘埃吹向他们流泪的眼睛，将眼睛吹得干涩无泪。这些蓝色的结晶体消耗着他们的生命，也消耗这座城市的生命。

克里斯带着卡尔一路风尘仆仆地从海滨城赶往洛城，洛城与海滨城隔海而座，克里斯选择坐轮船出发，在他的强烈要求之下卡尔选择让众人看见，克里斯给他找了副老土的黑框眼镜，又给他一件宽大肥重的夹克衫，等到卡尔把自己的刘海扒拉下来，他就彻底变成了一个其貌不扬的普通男孩。紧接着，克里斯给卡儿展示了他高超的化妆技术，他给自己的脸上画了几笔，又补了几条疤痕在脸上。他就好像整了容一样，摇身一变，整个人从气质上都有了质的不同，就像一个流里流气地街溜子。

卡尔目瞪口呆地看着克里斯给自己化妆，他喃喃地问：“我们一定要这样吗？克里斯？”

克里斯笃定地说：“这是你进入人类社会的第一步，你之前的模样肯定在联邦高层有记录，保不齐走在路上就有谁认识你的脸——当然，我也一样，要想去看见普通人的世界，首先你得成为一个普通人。”

卡尔哽住了，这些天他看了不少布兰德家族的藏书，对这个世界有了一定的了解。心知肚明正常人的生活绝不是卡尔这样一个大混混带着一个小土鳖。克里斯仿佛看出了他的迷惑，他意味不明的地笑了一下，对卡尔说：“洛城和海滨都是排外的城市，这儿可跟你从书上看到的不一样。”

他轻描淡写地说，神情中又带了几分骄傲：“这是个天生就带反骨的地方，欢迎来到我的城市。”

卡尔被他讲的很兴奋，他跃跃欲试地问克里斯，“我们接下来要干什么？”克里斯愣了一下，不自然地别过脸去，干咳了一声。

“偷渡。”

直到克里斯真的带着卡尔鬼鬼祟祟，在天色尚早的时候跟着一堆人偷摸混进了一艘即将通往洛城的轮船。

卡尔在轮船一摇一晃地运作中死死地拽着克里斯的袖子，克里斯眯着眼睛，要睡不睡给他小声解释：“这些人都是去洛城的，那儿相比海滨更大一些，海滨城是一座孤岛，他们在那儿活不下去，会去外面碰碰运气。”说到这里他的语气有些悲伤，“我……我的父母为海滨城做了很多事情，但我们救不了所有人。”

近几年来碎蓝症发病率越来越高，没有定性的死亡就像达摩克利斯之剑一样高耸在众人头上，谁也说不上自己是不是下一秒就会患病。一无所有的人自然不会在意自己能活几天，但心有不甘地人总是占着大多数。虽然所有医学数据都清楚证明碎蓝症并不带有感染性，但越来越多的人还是把矛头指向了那些患有碎蓝症的人。新世界四三一年，联邦上层在群众的抗议下大规模抓捕碎蓝症患者进行非人道研究，病患多数死于残忍的实验而不是碎蓝症，这一明显违反联邦自由法的实验激起了少部分联邦人的反对，加之不少财阀军官也患有碎蓝，围捕计划在一段落后被迫终止。

仍然健康的人对碎蓝症患者总含有一种敌意，他们对碎蓝症患者的歧视俨然已经超过了古地球的种族歧视，这正是因为如此，布兰德家族在联邦其实并不受人待见，也是他们只能一直从商而很难从政的一个重要原因，联邦上层有意无意地对海滨城打压，甚至克扣海滨的必要物资，导致海滨城人民民不聊生。老布兰德先生已经放弃了很多城主权利，到了克里斯这一代，克里斯主动放弃了海滨城城主的位置，海滨实际政权也重新回到联邦中央的范围之下。

想到这个克里斯摇了摇头，他把自己的瞌睡晃掉，指着一个和他们同样偷渡的人对着卡尔说：“你可以观察观察他们。”

卡尔睁着眼睛看他，漂亮的蓝眼睛就算隔着厚厚的平光镜片也依然可以看到，“他们？”

“对，这些人，所有人。”克里斯说，“这个人刚刚在和他身边的人说话，他说他妻子上个星期因为碎蓝症去世了，他身无分文，被人赶出了从小长大的巷子，想去洛城找路子，看看能不能凑合着活下去。”

“他为什么不搬去海滨城其他地方？”

“海滨不是个好地方。”克里斯苦笑着说，“那儿不太欢迎和碎蓝症有关系的下层人。”

卡尔似懂非懂，他怜悯地看向那个人，小声地对克里斯说：“他真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