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阿德莱德的车上，克里斯一如既往地沉默寡言。阿德莱德却敏锐地注意到了他的不对劲，他通过后视镜注意自家少爷有段时间，发现克里斯的肢体动作就像与另一个什么人在交流一样，即使他尽量没有表现出自己的反常，但骗不过从小看着他长大的阿德莱德。联想到少爷突然提出的要回家，阿德莱德几乎可以笃定克里斯最近一定碰了一见了什么事情。

阿德莱德不动声色地问：“您最近出了什么事吗？”

“没有，阿德，我很好。”克里斯闷闷地回答他，眼神却飘忽不定，卡尔就乖巧地坐在他旁边，一边玩他的头发丝一边好奇地看车窗外的风景。克里斯怕他吓到阿德莱德，又怕他突然发疯伤害阿德莱德，在出发前再三交代了卡尔不能在阿德莱德面前露面，也不能太多接触他导致阿德莱德发现异常。他糟心地看着卡尔，总觉得卡尔比今早见面又要长高一点。

卡尔似乎是注意到了他的目光，一直扒在车窗上的头突然转过来，朝克里斯头上落一下一个亲吻。克里斯猝不及防被他亲到，一时间吓了一大跳，他整个人飞快地往后窜了一下，末了又下意识地抬头看阿德莱德。“外面有只蓝鸟，它飞得太快了，我被它吓了一跳。”克里斯面红耳赤地为自己解释，他的管家显然不愿意戳穿他的谎言，煞有其事地点点头，符合他说：“那真是一只漂亮的蓝鸟。”

克里斯胡言乱语地答应道：“是的……他很漂亮。”

他低下头，眼神慌乱地看到了卡尔带着笑意的蓝色眼睛。卡尔眯着眼睛躺倒在他的膝盖上，眼睛对上克里斯地眼睛。他手捧着克里斯的脸，克里斯呆呆的看着他，他脑海里一瞬间闪过很多东西，在卡尔眼里的那一片蓝色里，他看见了湛蓝的天空，无边无际地大海……和他父亲破碎时的那一地碎蓝。

美丽的蓝色转瞬即逝。卡尔闭上了眼睛，克里斯任仍然呆呆地看着他——他似乎睡着了。

到达布兰德大宅的时候克里斯迟疑了一下，算来他十七岁离家出走到现在已经足足有四个年头之久，这四年来他痴迷于碎蓝症，俨然已经是半个碎蓝症专家。跟随阿德莱德走进大宅的时候克里斯不合时宜地想起了远在联邦首都的第一学府，那里深藏着的一个造神实验楼。他隐约觉得这个计划和自己的祖上有一定联系，说不准布兰德家族这么多年来地屹立不倒就是因为有着联邦的背后帮持。

这个阴谋让他忍不住颤栗了一下，一直飘在他身边的卡尔敏锐地感受到了他的颤抖，卡尔以为克里斯是冷着了，他在心里对人类的脆弱有了个新的定义，然后抬起手在克里斯身边轻轻画了个圈。克里斯被他的动作带的瞳孔皱缩，他本能以为卡尔要做出什么惊人举动，条件反射地举手抵挡。却只能感受到身边的温度一下子提高——布兰德家族主宅位于首都的东南海边，这里一年四季都阴冷黑暗，和阳光明媚的首都截然不同。克里斯刚刚还抱怨着寒冷，这会他已经意识到了卡尔的举动是什么意思。

他不知所措地放下收，对上卡尔无奈的眼神，同一时间耳边响起阿德莱德的声音：“有客人在我不知情的时候登门拜访了吗？少爷。”

“好吧。”克里斯耸下肩，“我的错，你可以见下他…不是说你，阿德，是卡尔——”

他话音刚落，阿德莱德就看见在克里斯身边飘着的男孩。他瞪大了眼睛，把眼神探究地转向克里斯。克里斯小心翼翼地解释：“这说出来可能有点超乎你的想象……总之这是个很长的故事。”

“感谢您愿意花时间为我这个老人解释，克里斯少爷。”阿德莱德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表情，这表情成功让克里斯哽了一下。他打发卡尔到花园去玩，并且再三交代了卡尔不许监听他与阿德莱德之间的对话，也不许打扰他们独处。卡尔顶着副被欺负的委屈脸飘着离开，克里斯注释着他的背影离开，总觉得他的小卷毛已经耸拉了下来。

“那现在您可以跟我解释了一下。”阿德莱德用一种克里斯欺负小孩的不赞同眼神看着克里斯，克里斯被他看的全身发毛，他假装没看到，转过身走向通往二楼的扶梯，一边跟阿德莱德解释这个故事。

“总之就是这样。”克里斯一口气说完后松了口气，他觉得自己憋了许久地秘密说完之后有种说不出来的轻松。

“您是说，您领回来个神？”

“是伪神，阿德。神明已经不存在了。”

“您是怎么确定的呢？”阿德莱德说，克里斯回过头来看他，他正以一副事不关己地眼神漠然地跟着克里斯往前走，“你们怎么能确定他不是真的神——别告诉我是他告诉您的，少爷。”

克里斯被他一句话哽住，再也说不出话来。过了半响，他才再一次重复自己的观点：“神已经不存在了，阿德，他只是个普通男孩。他应该被拯救。”

阿德莱德“哦”了一声，道：“如果他已经被神的意志所蚕食呢——如果他死了，碎蓝症就会就此消失呢，毕竟我们都说神的消亡就是碎蓝症消失的关键。就算是这样，您还觉得他值得被拯救吗？”

在听到“碎蓝症”的时候克里斯地脚步停顿了一会儿，他几乎是立刻给了阿德莱德一个回复：“人人都值得被拯救。”

“如果有一个人的牺牲可以让碎蓝症消失，我希望那个人会是我，唯有我自己是可以被我舍弃地，阿德。”他诚恳地看向阿德莱德，“对我来说，卡尔也是个人，我们不能抱着拿一个人的生命去换另一群人生命这种想法。我们没有这种权利。”

阿德莱德看着他有一会儿，他叹了口气，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克里斯知道他短暂地说服了阿德，他也试着朝阿德莱德笑，揶揄他说：“我还没听见一句欢迎回家呢，难道我不配一句欢迎吗，阿德莱德。”

“我的失职——少爷，欢迎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