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宣言打响在每一个起义军的心里，长达百年的无畏之战就此轰轰烈烈地拉开了序幕。

当最后一座神塔被推翻，世界迎来诸神黄昏。神灵不复存在在这个世界上，短暂的新纪元给人类留下了噩梦一样的几百年和如影随形的碎蓝症，旧的时代随着最后一座神塔坍塌在地带起的飞扬尘土一起被尘封。打赢无畏之战的人们无力再接受更多的战争，所剩无几的人类结成联邦，对世人发表自由宣章，宣誓着人类再一次独立地站在这片土地上。

克里斯百无聊赖地翻看着资料。距离他被贾森博士没道理关押在这座实验室已经过去了两周。在被关押的第二天贾森就直截了当地向克里斯表明了联邦高层的全部计划，并且明确地表示他们就是奔着布兰德家族的财产来的——联邦还得做出自由捍卫者的表象，太明目张胆向世人宣告这个计划会引起公愤，他们没有太多的后备资金，需要一个足够强大的世家来做联邦的背后人。全家上下只剩克里斯这一根独苗，无牵无挂且足够富裕的布兰德家族成功地入了联邦的眼。

面对贾森博士明晃晃的贪欲克里斯无言以对，他思考着是继续在这和贾森做无意义的抗争，还是干脆就加入他，日后再另寻机会把那个男孩一起带离这个见鬼的实验室。当然，但凡是有点脑子的人都会选择第二个。

但他过于爽快的答应使得贾森反而不信任他，贾森每天抽空带克里斯去参加实验室内部的洗脑大会——真的洗脑大会，联邦派专门的教员来给他们做思想工作，称颂他们现在所在研究的是一项多么伟大的工程，赞扬他们为人类造福。克里斯嗤之以鼻，他捏着鼻子强忍着听了一个星期的洗脑后，贾森给他安排了一些简单的记录工作。他得以接近实验的中心，那个男孩。

从他来到这里的两周时间克里斯没见过男孩睁眼，其它实验人员告诉他这个伪神目前处于一种假死的状态。考虑到他只是一个空壳，而现在所有的神陨落，这个空壳没有了源源不断的神力支撑，处于假死状态不是一件稀奇事。

克里斯每日无所事事，贾森博士大材小用地把他放到这里记录实验体的体温心电图。他看着一条直线的心电图和贾森大眼瞪小眼，连续七天在体温记录薄上写下18.5度这个数据，在第八天的时候变了一变写18.4度。

贾森也许是害怕他死性不改，对自己的大业仍然保留异议，不给他任何对外通讯的机会，这导致克里斯连个消遣的娱乐都没有，这里甚至没有人愿意跟他聊天，克里斯从小到大都没体验过被人孤立的感受，这回算是给他尝了个新鲜。他偷听到他们背地里喊自己是人傻钱多的阔佬。这也不怪这些被洗脑的科研人员，他们中随便抓一个出去都是学术界有头有脸的人物，克里斯刚刚入足这个领域，还没来得及闯出什么名号来，被他们瞧不起是正常的事。他还没能强迫自己接受这样的正常，克里斯每天花几秒钟完成工作，就坐在男孩边上观察男孩的样貌。

这样真的很像一个变态。他在心里不爽地念叨着，认为再这样下去他就要无聊地开始数男孩的睫毛根数。

当天晚上的排班克里斯第一次值夜班，和他搭档的是个年过六十老头子，老头子对克里斯和自己搭班这个事实很不满意，吹鼻子瞪眼地让克里斯一个人守着三楼的实验体，而他则到二楼去做数据调查。

“有人会看着你，年轻人。”走之前这个老头指着就近的AI警告他道，“眼睛到处都是，你最好别动什么坏心思。”

克里斯懒得理他，他卧倒在躺椅上，用外套盖着脸，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准备睡觉。和他搭班的小老头一个人絮絮叨叨地讲了他有五分钟的坏话，在他终于开始不耐烦的时候，老头停止了讲话，一阵踏步的声音过去，他身边重回安静。克里斯眯了两三分钟，确定周围没人后，他坐了起来，看着玻璃棺里的男孩发愣。

过了一会儿，他听到有东西触电一样刺啦响了一声，在他头顶的AI飞行器唰的一下掉了下来，差点没砸到克里斯。周围一切发光的东西一秒钟熄灭，克里斯被这反应吓了一跳，他警惕地看着自己一片漆黑的四周，眼睛还不能一下子适应黑暗，他缓慢地往后退了两步，试图靠到墙边。

这时他听到了淅淅索索的水声，不远，听着就在他身边。

“谁?威廉教授？”克里斯试着喊了两声，他叫了几遍老头的名字，都没人回他。他疑心这是个恶作剧，也许是这个老头子早就看不惯他呆在实验室无所事事，终于想不开要来搞死他了。

克里斯摸了摸口袋，摸到贾森刚来这时给他分发的应急联络器，在水声越来越靠近他的时候猛的抬到眼前，同时按下了探照灯。

“如果这是个恶作剧，你知道——”

他的警告声戛然而止，不仅仅是因为他还没想好用什么来恐吓威廉教授，而是因为他面前飘着的这个水鬼。

那个男孩睁着一双蓝色的眼睛，脚不着地，身体悬浮在半空中。他没穿衣服，浑身湿透了，发梢还在向下滴着水。男孩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克里斯感觉自己的呼吸一瞬间停滞了，他大气都不敢喘，趁着眼前的伪神看着他愣神的功夫不着痕迹地往边上挪了挪。

年幼的伪神偏着头，似乎还没睡醒，估计在想克里斯是谁。克里斯丝毫不怀疑等他反应过来自己可能活不过一个眨眼的时间，他手上的联络器闪了闪，坚持了一会就和几分钟前的飞行AI一样彻底罢工。他抓住实验室坠入黑暗的一瞬间把联络器伪神的脸上一丢，拔腿跑向三楼的电梯间。

联络器并没有砸中男孩，它掉落在地上，发出闷闷的响声。这一声之后便只剩下仿佛跟在耳边似的水声。克里斯都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一片漆黑中他撞到了什么，还没来得及呼痛，头顶上的灯猛然闪了一下，突然又是一片光亮。

威廉教授的声音从电梯间传来:“实验室的供电设备坏了，你那么有什么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