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梦清早的街上不会有人，辰时了才有几间早点舖子陆陆续续的开门。

程霁捏着个小纸包，吃的正欢。

那烤馒头香酥绵柔而不软的过头，溢着好闻的热油香。

程霁拿在手里虽觉得有几分烫手，却舍不得放下这让人垂涎三尺的小云朵，忍着怕热的舌头闹脾气又咬了一口。

这会儿江陵云正在和江秋茗商讨降虎对策。

江陵云早上煮了粥，师徒二人已经吃过。程霁赖床－－不管睡得好不好，反正他一定要先痛苦的挣扎着直到江陵云使尽力气才能拖起来－－赖了半天终于起来梳洗，因而误了时辰。

江陵云和江秋茗走的比较急，只有程霁还在后头一点儿也不忧心的慢慢晃着。

“干什么不御剑过去啊？”程霁忽然插话。

正埋头讨论的热烈的师徒二人同时停下脚步，皱着眉回头望他。

剑虽然不是重剑，但是灌了足够灵力进去的话，还是可以承受一、两个成年人的体重。因此，载不了是不能当成理由的。

“那样太招摇。”江陵云说。

江秋茗则没有答话，微微叹了口气，转回身去指着手折和舆图继续和江陵云讨论关于虎将的事。

程霁特别不是滋味的啧了一声。这什么态度啊。

江秋茗觉得江陵云被程霁带坏了，张口闭口一股恼人的市井流气；程霁则觉得江陵云和江秋茗待得稍微久一点儿就变得讨厌了，说话的口气高高在上差的不行。

“我看不是这个原因吧。”程霁嘶了一声，仿佛在努力要回想起什么记忆。“唉呦，莫不是因为我们小江道长怕高？”

江陵云身形一顿。

“哈，我想起来了。两年前的春天里我在去葯谷採参的路上碰见一个小孩儿，灰头土脸的跌在地上，整张脸涕泗纵横、青红交杂，还非要逞强说自己没事，结果一站起来马上晕回去了。”程霁笑道。“我只好把人给抱回去，好好养着。养了几年，以为养熟了，可真没料到竟然越大越难处，才长高了点儿就天天唸我。”

江陵云恼羞成怒，瞪着程霁。

“程霁，你住口吧。”他说。“你要是不每天鬼混我也懒得唸你。”

“呵。”程霁才不住口。“当年那个小孩儿说自己同师尊吵架了，御剑出来，但是忘了自己怕高，飞一飞吓得跌下来，一跌腿都跌断了。没成想，这天天跟老妈子似的唸我的也没什么长进，还是当年那个怕高的兔崽子！”

“真是个曲折离奇的故事，是吧江陵云。”程霁紧接着又道。“唔，你说我该不该去同茶馆里的说书人讲讲，让他考虑编排进趣闻轶事列。”他三两口吞没了最后一点烤馒头，被烫出了几滴泪，吐着舌头来凉快凉快。

江陵云瞪着程霁，蓦地红了脸，半晌说不出句话来。

“你要不要脸啊，程霁！”憋了半天，他才终于飙出这一句。

程霁老没良心了，上前去搭上了江秋茗的肩，笑瞇瞇的仿佛他二人是一对无话不谈的兄弟。“江大道长，你知不知道你这徒弟怕高啊？他脸皮子可薄了，肯定没和你提过。”

江秋茗闪了一下程霁的手臂没闪过，皱着眉说话：“鄙人知竹儿不喜高处。”

“啊，原来你知道。”程霁佯作惊讶，隻是这个惊讶假的可以，看不出一丝一毫的诚意。“所以你才也跟着说不御剑，是吗？”

“是。不过竹儿说的也有理，光天化日之下御剑飞行过于张扬，易惊扰平民。”

“那是。”程霁微笑着说道。“但你也别把人当乡巴佬了，这年头谁还没见过几个修仙的。”

“平山，到寒阳－－”他笔划了一下。“云兰城、猿山镇、龙脊关、瑜丘，虽然也途径一些小村子，但说起来目的地瑛镇还比较小，到那儿会有人有空閒抬头看天的都是些大城，你还不如担心在龙脊关被天牙打下来，拿扰民唬我呢？”

猿山镇位平山与寒阳的边界上，不过比较靠近寒阳那一边。龙脊关就在它的东北，同时，是正对北方冰洋的一道高耸城墙。

严酷的气候环境－－那里既潮湿又寒冷，常常是雨雪交杂成打雷的暴风雪－－以及也许会迟到但绝对不会缺席的可怕敌人，造就了龙脊关人民钢硬方强的性格。

龙脊关基本上算是一个庞大的军营，但其实里面也有很多平民，与其如铁般的性子相对，平民大多都是锻造炼铁为生的。

城墙都是拿来防东西的，龙脊关这堵高墙，防的正正是它名字的主人－－龙。

当然，龙并不多，不是苍蝇小鸟那样满天飞。他们只在夏天冰层薄了，风大浪大的时候破冰而出。

至于这所谓的天牙，便是一种前端呈犬齿状的大型枪炮，由一个座臺发射，准度极高，专门拿来对付龙。它唯一的缺点即是难以改变方向，由于太重了，也很难四处移动。

江秋茗深深地叹着气，迳自加快脚步，负手前行。

江陵云瞥了程霁一眼。

幼稚鬼。他心道。

程霁轻轻啧了一声，衝江陵云勾了勾手指。

江陵云不愿搭理他，却不住多看了一眼。

彼时春光正好，少年的眸子澄澈动人，像破碎的镜子和着露水铸成的。

然后他忍不住又多看了一眼。

只见程霁晃了晃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他手里的李子。

那李圆润丰腴，绛色的皮透着光，和程霁白皙的臂膀成了鲜明的对比。

“你为什么总能突然掏出各种小食果子？”江陵云偷偷地溜了过去。自他被程霁带回去，他就发现了一件奇妙的事情－－程霁总能在各种莫名奇妙的时间点变出吃食，从来没让他饿过。

程霁神秘兮兮的笑了笑，用袖子擦掉上头细碎的水，递给他一颗。“这个挺甜的，就是季节早了点。”

江陵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