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衡与江月临二人皆是一夜无眠。

褚衡不是因为心内有什么波澜，而是他发现自己的计划好像出了弊端：

他如果真的睡着了，如何知道自己是否真的打呼噜放屁呢？如果他睡相像他本人一样优雅端庄毫不做作，岂不是本末倒置，让这小子对自己更加迷恋？不行！

他只能装睡，一整夜都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打滚，一会睡到床头，一会睡到床尾，一会又横着将腿搭在江月临身上。

放屁他控制不了，打鼾他行，行军时跟将士们同吃同住，那呼噜一个个打的震天响，他口干舌燥地模仿了整整一晚。

褚衡心想：这次保证让江月临对他大失所望，敬谢不敏。

而至于江月临为什么没睡着？也不是因为内心有什么旖旎。

他纯粹是让褚衡闹的！

就这么“同床共枕”了三天，江月临倒没什么，毕竟只要坚持到寅时，褚衡就去上早朝了，他赋闲在家又不用去国子监上学，自然是想睡到几时就睡到几时。

可怜那肃王，上早朝时眼下的乌青，让瑜寰帝甚至以为他习武出了差错走火入魔。

下了朝后特意命人将褚衡引进养心殿，非得请太医院的太医来给褚衡号脉，在得到太医回答“肃王身体并无大碍，需要多加休息。”后才将他放出宫去。

末了还大手一挥赐了褚衡几日的休沐，让他在家好好修养，千万不要因为兵部的事务而拖垮了身子。

朝堂上诸位大臣得到消息后，对褚衡鞠躬尽瘁的精神那是轮番地赞叹，上赶着歌功颂德。

褚衡是有口难言，只能咬牙接了这顶公务缠身废寝忘食的高帽子。

——

休沐在家就说明跟江月临接触的机会更多了，褚衡为了守住自己“惹人生厌”的形象，十分卖力地在王府里扮演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

可这江月临不知怎么，就是不吃这一套：褚衡回梅苑把外衣脱了随意乱扔，江月临拿起来替他挂好；褚衡把鞋袜随便乱甩，江月临弯下腰替他扶正摆好；褚衡吃饭铺张浪费大鱼大肉，江月临一声不响拿未曾动过的饭菜分给下人......

这天褚衡外出访友，回来时装作酩酊大醉，胡言乱语地发酒疯，吵闹着一定要王妃来侍候。

他觉得这次江月临一定会忍不住拂袖而去，再不济也定会给他甩脸色。毕竟是从小前呼后拥、娇生惯养的少爷，是如何也受不了这等委屈的。

可谁知江月临竟然任劳任怨地服侍他，不假手于人地给他擦手擦脸，喂过解酒汤后，还怕他半夜呕吐呛咳，坐在床前就这么定定地守着他一直到深夜......

褚衡看着趴在床边已经熟睡的江月临，手上还握着给他擦脸用的布巾，屋内虽点着火盆，但毕竟快要入冬，纤细的手指沾了水被冻得有些发红。

他悠悠的叹了一口气，小心地把江月临移到床上，为他拢了拢被角，褚衡披上外衣转身出了屋。

回到了自己的落星苑，却久久不能入睡，他起身推开窗子眺望：今天夜里没有云雾，郎朗的星汉银河密布在漆黑的夜空，溢着清晖的月就这么悬挂在其中，与银河的点点星辉相映成趣。

此刻若是有文采卓绝的诗人，定能吟上一首咏叹月色的千古绝句。但同样文采不凡的褚衡，此时心中只有满满的感叹：

他竟如此心悦本王？

而此时的梅苑，原本应该熟睡的江月临，睁着眼睛，深深地嗅了嗅被褥上微不可闻的酒气，无声地咧了咧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