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师兄。”白暮看到锦昀。

“……”锦昀看他一眼，略一点头，槐寄已被他召出。

远方突然轰隆一声巨响，掀起的风浪让两人衣袍翻飞，伸手挡了一下扬起的灰尘，许久才散，一道白影落在不远处的树枝上。

“师尊！”白暮喊了一声，把剑甩了过去。

白昙微微侧脸向他看来，不用伸手，清浊自归向他的手里。

天渐渐暗了下来，众人屏气凝神，此时的安静，令人胆寒，不由得紧握着手里的武器背对背警惕着看向四周，向阳而长的树枝丫犹如枯瘦干瘪的触手，仿佛它下一瞬就会始料不及的伸来钳制住人娇嫩的脖子，收紧，漫天的窒息感袭上四肢百骸，来不及挣扎，嘎嘣一声一命呜呼。

树林中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黑暗，危险在蠢蠢欲动，悄无声息的游荡，逐渐接近，飘忽不定，那狂风刮过树梢，带起簌簌声此起彼伏，呼啸声似是有冤魂厉鬼在耳边尖利的嚎叫，又恍有修罗贴耳窃窃，凄凄惨惨，吹的衣服青丝凌乱。

乌云遮了上弦月，万点繁星，火把哆嗦了几下，尽数熄灭，瞬间陷入一片漆黑，众人尽皆绷紧了心中的弦，呼吸都放轻了许多，更不敢轻举妄动，冷汗从额头滑落，白昙凝眉，握着剑的手收紧了些，心里警惕更甚，上弦月从乌云里出来，苍白的月光笼罩大地，白昙眼睛一动，脚尖一点，跃到另一个树桠上，刚才他站过的那棵树被拦腰斩断，倒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声响，再次扬起一阵灰尘，白昙反身用剑格挡来势汹汹的刀劈，与一赤目散发的东西对上眼神。

刀剑相撞散发强大的气场，圆圈状快速掠开，刹那吹倒方圆几里的树，那东西后跃站到一棵树上，阴阳怪气的笑着：“好个小美人儿，有没有意思与我双修？”

借着微弱的月光，才看到那东西身形魁伟高大，一脸的鬃毛，嘴边两颗上弯的獠牙，凌乱的头发沾着污泥和草叶，身上外翻着几道血红的伤口，笑容不怀好意。

白昙眼神一凌，持剑攻来，那妖用刀面一挡。

“小美人，你这样，可别怪我以后对你太粗暴！”那妖看着被剑尖刺出凹痕的刀，被激的眼越发红攻势越猛。

众人在树下面看着，担忧但也不敢莽撞的去帮忙，怕适得其反，拿着剑的手心满是汗水。

几回合下来，那妖身上又添了几道剑伤，眼里怒意翻腾，一刀横劈，白昙下腰一躲，而后单手撑地，双腿踹在妖身上，妖后退好几步，好不容易站定，又再一刀砍过来，虎虎生风，白昙一个不稳，剑脱手插在不远处的树上，侧身一避，刀从耳边破空而过，都能看到刀刃映出他的脸，往后翻下树，双手结印，念诀，眼里花开，瞬化昙花花瓣，花瓣泛着月白的光，刹那成利刃袭向那妖。

那妖似乎知道了什么，再次狂妄的笑了起来，笑意已经完全替代了愤怒：“妖丹，还是千年的妖丹，哈哈哈……”

同时闪避着那些花瓣，花瓣在刀上擦出火花，钉进树里，树叶纷纷落下。

“小十，你找个地方躲起来，千万不要出来。”敬钰说完，众人一同去帮忙。

白暮在原地无能为力，火急火燎但也束手无策，满心满眼的担忧让白暮胸口处开始隐隐作痛，目光追随那道白影，与那妖打的难舍难分，刀光剑影，白昙胳膊上被划了一道，鲜血溅落滴到地上，但是他仿若未闻，面无表情，唯有眼里冷厉非常。

白昙越打越往树林里，白暮咬咬牙，缩着身体躲着靠近，树干上，地上都是花瓣，乌云再次遮了上弦月，一片漆黑，心口越来越痛，被一截树枝绊着不知道滚到哪里，心口是闷痛的，就好像被什么在束缚着，有什么要冲破牢笼，身体就像在被无数之手撕扯，被捂住口鼻无法呼吸。

那妖应付起来已经是力不从心，也已瞎了一只眼睛，另一只眼里是刻骨的恨意，染血的鬃毛凝成一缕，喘着粗气，长吼一声，那把全是划痕和凹陷的刀被他拼尽全力的举起，朝他面门劈来，然而只在他额头不过三寸的地方停下，无论如何都进不得一丝一毫。

看着白昙深邃的眼眸，犹如凝视一方幽潭，只见起清明，无法窥其深浅，受伤流血也未曾让他皱眉一下，脸色有一丝变化，轻伤倒不必论，但他的左肩膀却是生生挨了他一道刀气，左肩已经被血浸透，他好像个木偶，感觉不到疼一般，可也因为白昙没避这一下，他的眼睛才瞎了，被花瓣斜着扎穿眼眶。

面前之人的心思深重可见一斑，那妖眼里的恨意瞬间变成恐惧，仿佛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此刻他的颤抖也不再因为恨，他就像毒蛇，不，比毒蛇还要可怖，面前之人确实冷血非常，对世间毫无留恋，对什么都不在乎，白昙伸手一掌将他击飞。

“不……不……”那妖躺在地上，边吐血边往后缩：“你！你是白昙？你竟然是……”

白昙念诀，藤蔓破土而出，勒住他的嘴让他闭嘴，只能呜呜呜，捆缚着他的手脚让他只能像虫子一样扭动。

褚季和姜枉赶来的时候，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那妖已经被捆成粽子，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褚季和姜枉同时看向白昙，白昙面色如常，藤蔓慢慢退缩回地里，现出里面面目全非的野猪尸体，褚季和姜枉对看了一眼，又看向那野猪妖的尸体，尸体像是被风化了很多年，只剩一张干皮包着骨头，大张嘴巴，依稀能看见他脸上的恐惧。

白昙收回剑，回过头看鹤知他们。

鹤知捂着胸口摇了摇头：“师尊放心，我没事。”

白昙再看了看其他人，其他人均有受伤，但都不重。

白昙再看了看，没有看到白暮，微微蹙眉。

“师尊放心，我已经让他藏好了，他没事。”鹤知说道。

白昙稍稍缓了心。

“师尊。”邀月喊了一声。

“嗯。”褚季点头。

接下来的事白昙就不管了，回到原来的位置，但却并没有看到白暮。

“小十呢？”敬钰疑问道。

“应该在附近，分开找一找。”鹤知道。

众人点头，开始分散开来找人。

“小十……”

“小十，白暮！”

“在这儿。”

白暮没走多远，很快就被他们发现躺在一个坡坑下面，额头冷汗涔涔，捂着胸口发着抖，不知道怎么了。

敬钰和墨挽下去把他扶了上来，白昙让他的头靠在他的腿上。

“小十这是怎么了？”诵文边说边把一截勾在他腰上的白骨拿丢掉：“中邪了？还是吓傻了……哎呦。”离书一巴掌打在他头上。

“白暮？”白昙轻唤了两声。

白暮不知道自己在哪，这里很黑，寂静无声，漫无目的的往前走，他看到前面有亮光，一直往前，他看到一个人，盘腿而，双手被锁链桎梏着，伸手也被锁链死死缠着，低着头，披散着的发遮了脸，他靠近却被一道结界阻挡，结界泛起水纹，他伸出手触摸，结界显现，润白的袅绕花纹。

这里是哪里？而那个人又是谁？为什么会来这里？

那个人感觉到有人靠近，动了动，慢慢抬起头，白暮屏气凝神，目不转睛，周围寂然无声，他连呼吸都放缓放轻了。

忽然听到了白昙在喊他的声音，回头却不见：“师尊？”

他现在不知道在哪儿？师尊找不到他会担心的，他最后放弃知道那个人是谁，往后走，那个人已经抬起头，眼睛睁开一条缝，透过头发分开的缝看着他的背影，嘴角上扬微不可查的弧度，咔嚓一声，一条锁链断裂。

白暮睁开眼就看到皱着双眉的白昙：“师尊……”

“小十，你没事了吧。”诵文道。

白暮摇头：“没……”

“你没事就好，我还以为你中邪了想着回去给你驱驱邪呢。”诵文松了一口气道。

白暮缓过来才发现他躺在白昙腿上，急忙要起来，诵文去扶他，白暮站起来才看到这个坑很大，宽不知几里，深不知多的深坑里堆放着不知多少白骨，人的动物的交缠堆叠在一起，很明显这是一个尸坑，八九不离十这就是那猪妖的巢穴，还有几具半腐烂的，蛆虫在血肉中翻涌，恶臭味阵阵熏的人作呕，也有两具刚死没多久的，有一具白骨已经被白暮压散架了。

“师尊，这……”鹤知惊讶的看着白昙。

白昙理了理衣袖，掸去灰尘，肃目的看着这些尸骸，看来这几百年近千年里，这猪妖不知祸害了多少人与同类。

白昙转身离开，他们的任务只是帮忙除妖，现在妖已经除了，剩下的，他就不管了。

白暮能自己走了，一手摸着胸口，想到他的栗子，把栗子拿了出来：“师尊，这是给您的，只是它凉了。”

白昙看他失落的小模样，笑了笑，伸手把那袋栗子拿过来，拿了一颗吃：“正好为师饿了。”

栗子都是剥好的，想必他剥了很久。

“师尊，您受伤了？”白暮看他的衣服，白衣染血，深一处浅一处的红。

“无妨。”白昙吃着栗子，冷了的栗子有点硬，但还是甜的。

“师尊。”邝茴疾步走了过来。把一本书拿给他：“这个是刚刚在尸骸里发现的。”

白昙接了过来。

李伯家白昙没有再回去，只是让鹤知去，若他去，免不了又要再上演一场那天的戏码，只不过这次是感谢，他直接回了太守家。

太守听闻妖患已除，很是高兴，几人一晚未眠，等他们休整之后，到晚上再给他们办庆功宴。

花期过了，花瓣纷飞，漫天芳菲，回来时正面遇上了正在赏花的太守夫人，太守夫人几日前省亲，昨日才带着儿女回来。

太守夫人带着儿女对他施了个礼：“宗师。”

白昙谦逊回了礼，之后就回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