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市，盛夏。今儿个已经下了八小时的大雨了，再多下会儿，可学校的水池都要漫出来了吧。学校停了课，通知了家长，只等风雨小些便将学生送回去，或家长来接。各班班主任守着学生，不知道为什么，班主任前所未有的严肃，就好像要发生什么大事一样。

楼九音瞧了眼身旁的舒颜，她手里拿着一个红色的三角包在祈祷着什么，口中念念有词，眉头紧皱。舒颜发觉了楼九音的视线，抬眸看她：“九音，我心慌得很，不会出什么事吧？”

“不会的，只是下雨而已，也有可能台风要来了吧。”楼九音看着她，目光平静。看着她平静的模样，舒颜不自觉的放松了下来。坐在前排的柳微转身过来，趴在楼九音的桌面上：“舒颜，你这佛信得不行啊。瞧瞧，佛也没有保佑你心境平和，担心什么啊。下雨而已，以前没见过啊。”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觉得心慌，感觉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舒颜手收得更紧，死死的攥着。楼九音敲了敲桌面，斜睨柳微一眼，安抚着舒颜。柳微眼神一暗，转过身去。

“咚咚咚——”

忽然，有人敲门，班主任起身去开门，小心翼翼的打开一条缝。风带着雨水从门缝钻进来灌了班主任满脸，来人侧身进来，浑身都是湿漉漉的，泛白的脸色衬得额上那如花一般的胎记更为鲜艳。齐腰的头发被扎起来，还在往下滴水，身上的运动服已经湿透。他向班主任点了点头，直接往楼九音走。

“哥，你怎么来了？不是跟你说了我晚点自己回去吗？都二十二岁了，还不知道照顾自己，淋得一身湿，你也不怕感冒！”楼九音冷着脸把抽屉里的毛巾丢给他，言语间尽是关心。柳微看见他，站起身恭恭敬敬的问好。虽说他们年龄相差不大，但是辈分上就差远了。

“雨大了，来接你回家。柳泓筠也拜托我来把柳微带回去。书就放在学校，把重要的东西带走。”楼九黎把毛巾盖在头上，毫不在乎其他学生好奇、审视的目光，就好像他只看得见楼九音一般。

楼九音点头，从抽屉里拿出一只手表，然后拽起舒颜和柳微就往外走：“东西齐了，走吧。”

楼九黎跟在她们身后，面不改色，反倒是舒颜红透了一张脸。认识这么长时间了，舒颜还是很容易被楼九音的所作所为撩得一脸血。

无形撩妹，最为致命。

楼九黎冲班主任点了点头，带着三个姑娘走了。外面风大雨大，带着雨水就往脸上扑，感觉脸生疼生疼的。

楼九黎带了三个姑娘的雨衣，自己淋着走，其实是没想到会多一个舒颜。

可能是角度问题，楼九音和柳微脸上或多或少都有些水渍，唯有舒颜从头到脚清清爽爽。

上了车便要好些了，至少不再淋雨。窗外呼啸着的风刮飞了行人的伞，雨水灌进了他们的眼睛、嘴巴和鼻子。

楼九黎看着窗外的场景，心情更加沉重。

前几日秦挚来找他谈过，想拜托楼家向秦家注资。处于利益考虑，他拒绝了。不过还是得到了一个可靠消息。

“世道将变。”

只有四个字，原来楼九黎以为至多是政变，与柳家合作收了不少物资和军火，没想到，这世道将变，说的是天灾。

世道，要变成什么样?很难想象，连带着这些姑娘的命运，也很难预测。

若是政变，楼九黎尚有一力护楼九音周全，若是天灾，那……只能生死由命。

2

往日四十分钟的车程，这一次却用了一个小时。

也许是淋了雨又穿着湿衣服开车的原因，楼九黎下车的时候一阵晕眩，险些跌倒。楼九音眼明手快，把人拽住了。楼九音摸了一下楼九黎的额头，很烫。

“发烧了。”楼九音把人打横抱起，迅猛的蹿进了屋子里，“柳微带舒颜去二楼洗澡。”

柳微跟在身后，唯有舒颜战战兢兢的走在最后，关上了门。她知道楼九音家里有钱，可是没想到是这么有钱，这不由得让她感到害怕。楼九音对她的感情她是知道的，她也想用同样的感情回复她，可是一无所有的她，真的能和楼九音在一起一辈子吗？

柳微看出她心中所想，她嗤笑一声，说：“舒颜，你始终是配不上九音。”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舒颜听见而不会惊动在浴室的楼九音。舒颜不自觉的又握住了那符笺，一言不发。柳微拽下自己身上的雨衣，走到舒颜面前，好似亲密的帮她脱雨衣。舒颜望着她，皱起眉头，似乎有些不解柳微的动作。

柳微笑起来，附在舒颜耳边轻声说道：“舒颜啊，我倒是不讨厌你，不过你跟我抢九音就不行了。能不能得到九音，我们各凭本事好不好啊。”

她语调鲜少的温柔，却让舒颜背脊发凉。原来柳微也喜欢九音，她抢得过吗？

“我看见了哦，你打群架的样子，和现在可是两个人，把你咄咄逼人的气势拿出来，我喜欢激烈的角逐。”柳微巧笑嫣然的拽着舒颜上楼，而她呢？脸色越加阴沉。

等到所有人都收拾好的时候，停电了。窗外也是漆黑一片，忽明忽暗的天空也是别有一番韵味。楼九黎板着脸把三个姑娘赶回房间睡觉，自己顶着退烧贴给柳泓筠打了电话过去。

电话接通得很快，柳泓筠的语速更快。

“九黎，两个姑娘接回来没有？我们这边出了点事情，七号仓的人都死了，调监控看见了点不太好的东西，我马上发给你。”

楼九黎脸色微沉，转身打开电脑。

“接回来了。这会儿去睡觉了。七号仓怎么会出事？”

“视频我发过来了你自己看吧，我们可能需要拜访一下秦家了。”柳泓筠语气不太好，楼九黎也没在意随便应了声，便挂了电话坐到电脑面前，点开了视频。开头很平常，一个工作人员淋了雨，进来。有人凑上去问，说他有点发烧，给他吃了药。十分钟后，这个工作人员站起来扑倒了一个人，对着他的咽喉咬了下去，鲜血四溅。

之后的情景可以说是残忍得像年前的丧尸大片，有趣恶心得让人胆颤心寒。楼九黎摸了摸下颚，面色如沉。这可就有趣了，电影中、想象中的场景在现实生活中『？』出现，真是令人格外的不舒服。

柳泓筠的电话又打了过来，气喘吁吁的，好像气得不轻：“秦家跑了，老子就知道这东西靠不住！干。”

楼九黎捻起一缕发丝，在指尖缠绕：“注意用词。你可是文明人，让你女儿听见了不揍死你。秦家什么德性你又不是不知道。早该防着了。今儿晚了，你去清点一下物资，不要的人谴了，别留着隐患。雨停就开始部署，先立稳脚跟在屠了秦家也不迟。多亏了他的好儿子。秦家要玩儿，就陪他玩儿，你慌什么。我们这几个人，不早该死了吗？你还怕你女儿吃亏？”

柳泓筠沉默了会儿，开口道：“当然。你就不怕九音吃亏？就不怕她受伤？都是一样的。秦家算什么，我要他是新贵他就是，我不要，他就什么都不是。”

“我能给她的都给她了。我死之后，她也会活得很好。”

“你倒是一点少年人的样子都没有，活像七老八十的老封建。”柳泓筠笑他。

楼九黎也笑起来：“我要还天真得像个少年人，那就是对不起他们的栽培，不说了，你那边打点好，明儿我把你女儿送过来。”

“成，妹控滚去睡吧。”

“老不正经，挂了。”

楼九黎瞧了眼电脑上的视频，面不改色的删了。秦家是吧，先让你蹦跶蹦跶，晚些就要你万劫不复，再也爬不起来。他以为，秦家的报复只针对他们两个家族，没想到是整个世界。

3

楼九黎醒来时，房间里静得出奇，没有人声没有鸟鸣，就连养在楼下的鹦鹉都出奇的没有聒噪。他从床上爬起来，手按着额角，脑子里有些混乱，可能是发烧的原因吧。他这般想着。

转头看了眼时间，九点十五分，外面的雨已经停了，但还是乌云密布阴沉沉的。楼九黎咳嗽了一声，进了浴室。浴室里有一面镜子，楼九黎抬眼看自己，愣住了。

镜中的自己皮肤白皙得近乎透明，眼珠还是黑色，唇色尽数褪去，看不出血色，就好像是个将死之人。他抬手摸脸，略长的黑色指甲在脸上衬得无比吓人。他微微张口，四颗尖锐的利牙露了出来。他愣了好一会儿，忽然用力扒开嘴，试图去拽那些利牙，可是不行。

牙齿不是假的，不是楼九音的恶作剧……

楼九黎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慌了。父母离世的时候，他没有慌，没有哭，而这一刻他慌了。他简单的梳洗了一下，翻出自己鲜少用过的化妆品，掩盖自己煞白的脸色、唇色；翻出了指甲刀颤着手，剪掉那些黑色的指甲。不知道是为什么，他每剪一刀都会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痛楚由指尖传往大脑。

他也怕痛，可是不能哭，不能说。他是这家里唯一的顶梁柱，是楼九音唯一的退路，他不能在这里倒下。他就像往常一样，换上自己最喜欢的Lolita裙子，打理好自己下了楼。

舒颜站在落地窗前，如坐针毡的望着窗外，脸色阴沉。

“舒颜？怎么你一个人？九音呢？”

闻言，舒颜转头望向他，愣了一下才回答：“外面好像出事了，九音还在房间里休息，微微在后花园呢。”

楼九黎拧眉，三步并做两步走过去。花园栅栏外，几个保安打扮的男人在徘徊着，有一个少了右臂，有一个已是面目全非，唯有一个面容完整不曾缺肢断节，那模样和楼九黎是一模一样的！

面若金纸，指甲奇长。

“真像是书中描写的丧尸。”舒颜喃喃着，“不会末世真的来了吧。”

楼九黎愣了好一会儿，收起那些慌乱和惧怕，手搭在胸膛处没有跳动的声音和起伏，他还是在呼吸，却是无用功，他已经死了。他忽的笑出声，吓了舒颜一跳。

“舒颜，去把九音叫起来，这下有的好玩了。”手搭在裙摆前边，淑女得一批，要是脸上再带点笑意的话，那一定是一幅极度美丽的画卷。

舒颜隐晦的多看了他两眼，然后上楼去叫楼九音起床。她不能理解楼九黎话里的意思，如果真的是末世，那怎么就好玩呢？尔虞我诈，物资紧张，生存艰难，怎么就好玩了？

楼九黎转身去了楼家的仓库，就在这个别墅区的后边，一共是十二个，储存着不同的物资。他要想想怎么把这里的东西全部塞给楼九音，这会是她今后生存的资本。

仓库入口处有看守的人，这会儿子已经变成了和他一样的生物，只是他还有意识，还能说话还能思考。楼九黎动作凶猛的把那几个人弄死在脚下，打开仓库大门。他审视着那些物资，心里想着带走的方法。

要是能随收随放就好了，他这样想着。想法还未散去，那些物资就莫名其妙的消失了。楼九黎敛眉，心里忽然生出一个莫名的想法，如此试了几次，果然能够随收随放……

这下子，楼九音倒是不会生活再出什么差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