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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乐色车

      宁月生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会重生回到三年前,也没想到意外之下,居然得到自己怀孕的消息。可是他分明记得自己虽然和人睡了,但他发誓,他之前真的没有怀孕!   这时候怀孕也实在不方便,三个月后,就要爆发一场疫情。年轻人们口中的“末世”就此拉开帷幕。   孩他爹是谁来着?   ——   非典型末世。 受是锦鲤体质。

    水仙

    小说: 乐色车 作者:远鹤渊殊 字数:5120 更新时间:2021-11-30 14:43:47

    《荡漾水仙》

    远鹤渊殊/著

    他好喜欢看嘉德罗斯哭。这几乎已经成为他的性癖,嘉德罗斯淌几滴做作眼泪,他就能揉着自己十八岁的身体,流一滩下流春意。他把裤子擦干净,会到阳台上抽烟。那个毫不知情的小孩,抱着他的水仙过来,走路像水起波澜,说:“ 雷狮,你的烟头别他妈灭在我的花盆里。”他吊着嗓子,拖长声音回答:不要。嘉德罗斯看他会儿,看他向下撇的眼尾,公式堆叠的笑,突然将花盆从阳台抛下:那我也不要了。落地声顿顿地划开寂夜。嘉德罗斯才是国中生诶,已经学会这样子做事。雷狮把烟熄灭,这才正眼看他。眼睛哭肿了,脏狗狗,雷狮想。

    “我要是在你身上灭烟,你也能不要咯?”雷狮靠得好近,鼻尖顶着他的鼻尖,嘉德罗斯感到唇毛被雷狮沾湿,不禁皱眉扬手挥开他的脸:“ 滚开。”雷狮抹过被打痛的脸颊,裂开完整的笑容,说不要。

    “恶心。”嘉德罗斯皱着眉走开,从他的袖子里滚出几颗药片,停在雷狮脚边。雷狮盯着看一会儿,蹲下捡来吃掉。他想起嘉德罗斯三岁时妈妈喂他吃安眠药,手上划了几刀,要带嘉德罗斯在小时候就挥别。可惜,没有如愿。太可惜。药片被他嚼碎,味道与避孕药有些雷同,他分辨不出太大的不同。高一他和班上的女生到外面约会,她穿双高跟鞋,脸被化妆品遮盖,构成一个新的,粗略的,女人的形象。时间不算好早,但他已经想不起那个女生具体的脸孔。只记得她嘴唇艳艳,胸脯饱满,穿短裙红高跟。他的十六岁里有一个她,他们宿在宾馆床上,淡淡湿痕融化,被他踩在脚下,脚趾蜷缩,好像蜷缩的刺猬。但她知道,并非如此。他好擅长在她面前装乖,咬着烟脱她裙子的是他,叫她拆安全套的也是他,但他装的好像什么都与他无关,他是可怜无辜的小孩,她是书中会记载的女妖。在雷狮握住她脚腕时,这样的坏,早他一步贯穿了她的意识。

    她流泪,感到奇异的轻视,闻到来自雷狮躯体上的奶臭味。她的需要依旧是一片空白,但他的姿态给了她奇异的假象——她是一本书,被雷狮读过,写上笔记,事实上她缺失了一些,并没有再获得。连他的液体也隔着安全套被丢到垃圾桶里:她被侮辱了。她的眼泪抑制不住地流淌,但她还是坦荡地在他眼前拆避孕药,按照规格吃两粒。雷狮表现出稚嫩的好奇,抻着手臂跟她要。他沤在她的眼泪里,她拆了两颗给他,亲睹他用后牙磨碎药片,品尝尖酸,屠『?』杀的味道。她倏然笑了,耷拉着眼皮问:“怎么样? 苦吧。”

    雷狮舌尖扫过后牙,注视顶灯,房间被黄橙橙的灯光淋透了,他跟着笑,答非所问:“戴了套, 为什么还要吃药?”这一瞬她是被按了静音的显示屏,静默地,用她不够完好的笑容凝视雷狮,雷狮好会笑,他的笑容像被编排好的默剧,随时上演,随时结束。她磕磕绊绊地开口了,比他们在约会时偶然地亲吻后,还要磕绊几分,她说:“ 我知道,我明白——我们还是分手吧。”

    女生真的好难懂。雷狮坐在床上吸香烟。她已经说出分手的话,还是凑过来给他点烟。雷狮歪着脸,他感到困惑,又有几分猜测。所以他没有话语权。最终他出于礼貌,把她送回家再没联系过。世上最难懂的,不仅只有女人,还有弟弟。嘉德罗斯在他朋友嘴里知道这个前女友,知道他们躺进同一张床的夜晚,他不知道具体的,但人的想象力是丰富的,他给雷狮编织一个疯狂的夜晚,轰然的爱情。随即为此流泪,并且大发脾气。因而他在阳台上睡觉,蹬着他妈种的腐烂多肉,半梦半醒地望见圆月要落不落,身边多了个会呼吸的小孩。他身上奶烘烘的臭味都是从小孩这里得来的,因为这个气味,总会被开玩笑是长不大的奶娃娃。真的奶娃娃在他背上伏着,还需要他买彩色糖纸的水果糖哄好。

    嘉德罗斯不会再如以前拿泪眼看雷狮。他是国中生,会和朋友一起躲在厕所里抽烟,放学时流氓般斜背书包,反复耙额前头发。雷狮原本打算去接他放学,带着糖去哄哄小狗,奈何他妈又自杀没死成。只得从学校赶去医院,在出租车上怒抽四五支烟,好像是在吸他妈的生命般发狠。照常理说,他爸应该到场去解决这些事情,至少得像所有正常丈夫那般,交钱,与医生交谈。但他爸不来,他携带烟尘顶替“丈夫”这个形象,辗转颠倒于医生护士病房之间。他妈下午三点转醒,那会儿雷狮正躲在厕所里通电话,一眼没看到他妈爬上窗台要跳,她命未免太大,被护士和其他病人家属拖下来,医生给她打了镇定剂。雷狮看着她青白的脸,好半晌才说:“还是可惜, 没死。”

    她六点再度醒来,眼光飘到雷狮身上,揪住他的袖子问:“你爸呢?”她越是焦急,他越是挨延,定定地瞧着她,公式堆叠成就的笑几乎是他的招式。不过招式对待不同的人也呈现出不同的形象与色彩。她的神情告诉雷狮一些信息。雷狮笑道:“他今天没有来,也不会来。” 轻松在她脸上摊开,手指松懈。他妈不犯浑的时候是个漂亮的女人,比雷狮亲妈好看得多。雷狮明白,如果他亲妈能有这个后妈一半漂亮,一半风韵,也不至于死无全尸。最少他爸会愿意说句,我爱你,你不要死。或者干脆像现在这样,人虽然已经逃到外地,钱仍一子不少的打进卡里。

    他因为憎恶他妈的缘故,不想见着她快活,转头又说:“但我已经给他打了电话,不久就会回来。”他爸回来对他没有好处,甚至有坏处,但他想,他愿意拿自己痛苦换她百倍痛苦。他眼中汨汨地流露出卑劣的舌。她意识到雷狮和她丈夫并无区别,并且更胜一筹时,雷狮刚满十岁。十岁已经能捏刀,怒视。身后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孽根祸胎。他就是她丈夫的缩影,露出牙齿的黑曼巴,无可否认,他像条蛇一样举着刀窜过来捅入她腰腹时,她害怕极了。他只有十岁,但他完全有能力杀死她,再全身而退。年幼的他做不到的一些事情,会有青年时期的他做到。譬如,裹挟一个人落地。

    嘉德罗斯并不在乎他妈的生死,或许从主观上出发,他从未真正意识到这个孱弱惨白的女人,是他的母亲。养他,抱他,喂他的是他同父异母的兄弟。他在网上查询:哥哥会有母性吗?好像没有答案。弹出来的词条和窗口走向成人化,那不是他要的答案。他趴在医院的窗台上写作业,在此之前,他妈佝在这个窗台上寻死觅活。雷狮从外面进来,守着她吃完饭,才转过来拍拍他的肩膀,说:“回去写作业咯, 在这里等什么?”

    他瞥眼雷狮,骂道:“ 你是傻x吧。”随后将摊化的作业书本全部收捡,闷闷地抛下一个眼光,从他妈眼前溜走了。

    从胸膛发出嘲讽的笑声,他妈望向他,突然意识到他笑含义。难怪他的亲妈会死,构建狂蛇意使反哺,如何能活。她想:我也没得活路。她出院,被雷狮押解回家, 咬着烟,那天正巧周末,嘉德罗斯也在家。他看了看他,又赏赐她匆匆一眼,夺走雷狮的烟,捻灭在校服衣角,张嘴骂:“ 你『?』他妈别在家抽烟!”

    “你又买了水仙来种。”

    雷狮把她推进卧室里,随手关上门,到阳台去看嘉德罗斯新买的植被。嘉德罗斯皱着眉,跟在他身后,目光上下扫描雷狮的背部,忍不住伸手去丈量。 嘉德罗斯太矮小,他的背部窄窄,刚好能放下一双手掌。雷狮的背像辽远高原,两片蝴蝶骨就是两座山。他的手按上去,只是株被烟烫坏的黄水仙。异样的微不足道。“ 你摸我千嘛。”雷狮的声音附和着许许多多的背景音传导进他耳中。看你适不适合做水仙。嘉德罗斯神情还泞,收回手。你想养我?雷狮问。嘉德罗斯捉住雷狮揪花草的手,被翻腕躲过,伸过来耙他额前头发,整张脸抬起来了,他们感到对方身体里的背景音,庞大喧杂。

    雷狮重复一遍:“ 你的意思是你要养我?”他一动不动地站着,他的皮肤被雷狮的体温烫得怪叫,他说不,不是。你当不成水仙,永远当不成。你好讨厌。雷狮笑,学女孩子们的那一套,眼光却叛逃,沉沉地凝视。这是一双胡作非为的眼睛,一双泣血的弯月。你养水仙,我就杀水仙。他低下头去笑。嘉德罗斯看不见他的神情,感到一阵绝望。

    他爸回来那天,雷狮带嘉德罗斯去游湖,下午四点和提着行李箱风尘仆仆的男人擦肩而过。他们互相认不出对方。他们甚至对上视线,互相翻着白眼远去。到达野湖边,天刚刚擦黑,动物叫声此起彼伏。湖边泊一尾船。不远处是日暮,红蓝交织的天际。嘉德罗斯跳上船,水波漫出去很远:“ 今儿别跟我说要露宿荒野。”

    雷狮转身看斜阳,淡漠逐渐浮上脸孔,他点烟:“ 哥带你玩还要挑拣——不应该吧,嘉德罗斯。又不是挑女友。”他好罕见地笑起来,他的笑和雷狮的笑有本质上的区别。因为他不爱笑,所以显得他笑珍贵。只是雷狮没有瞧见,未听见他说话,转过头来看他时他已经侧身坐到船中。

    白色小船,没有遮雨的棚顶。嘉德罗斯捧着脸问:“下雨怎么办,你尽我淋雨?”他上船来,船向下沉了沉,如他的心。如果真的落雨,他会让嘉德罗斯淋雨吗?他会。嘉德罗斯不是小朋友了。但他来时查了天气预报,今天明天都没有雨。下不下雨不知道,但我听说你们学校最近教了交际舞,不知道我能否请我的弟弟和我跳一次? 他说话时,烟灰簌簌地掉落。

    “在船上跳舞,异想天开。”嘉德罗斯站起来,掸了掸灰,手掌纠缠。

    小小的船,窄窄的肩膀。水波连续不断地推展荡漾,脚步胡乱落在船舷上。摇曳摇曳,两棵树相依相存的摇曳,烟灰还在落,风渐渐起了。好危险的舞蹈。风只是匆忙地走过,他们便失去平衡,落入湖中,溅一朵云似的水花。雷狮听见嘉德罗斯轻声哀叫。他不会游泳,在所难免地不喜欢水淹脸孔。雷狮浮出水面,垂着头看正在沉没,并未挣扎的嘉德罗斯,他心里憋着一些事,和他的身体、血肉、骨头、眼睛、神经有关联,最主要的还是和社会有关联。嘉德罗斯倏然睁眼,穿过水流望入他眼中。我们知道,一个有母性的人,不会放任任何孩子赴死。嘉德罗斯在某种意义上算是他的孩子,在他自己还是个孩子时,嘉德罗斯出生了。他爸把小孩抱回来,放在茶几上,因为他过去时,嘉德罗斯睁眼看他,那一刻,他平白拥有了母性。母性到底是什么?雷狮没办法给出答案,就像嘉德罗斯不知道哥哥到底会不会有母性。换一种说法,他只是因为嘉德罗斯看他那眼,所以深切地爱着。因此,当嘉德罗斯穿越所有的障碍和背景物,以某种电影手法似的眼光投来目光,使得目遇时他被劈成裂谷、废墟。

    这是他们之间的第一个吻, 其实更像啃咬,但是没有关系。他们都不在意。从湖中爬上船,嘉德罗斯猛地扑倒雷狮,手掌压在他的动脉,好像半个湖压在他的血管里:“还亲不亲。”月牙状的伤痕在雷狮眼前晃荡。雷狮给他拥抱,紧紧地,用力挤压巨大的血肉场。亲。再亲亲。于是嘉德罗斯低下来接吻。接吻的空隙雷狮咧着嘴说: “你这么亲吻我,相当于大厦倾塌。”

    “你可以怪到我身上来,我不会怕。但你不可以再杀我的水仙。”

    夜晚跌入湖。他们赤『?』身裸『?』体的沉默的在湖中,夜晚中游荡, 衣服搭在船舷晾干。雷狮吸气,打了个小喷嚏。嘉德罗斯翻身,曲起双腿,挽起一捧水,脸枕着手臂。他好坏气氛,又打了个喷嚏:“ 你作业是不是没写。”嘉德罗斯攥一点水,甩到雷狮脸上,骂道:“你真的傻x。 ”雷狮笑着躺回去,甩两下打火机,把没湿透的烟点燃。红光印刷他的眼,很混乱地倾斜晃动。嘉德罗斯揩他的脸,他们对视,眼光欣欣。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嘉德罗斯好像继承谁的意志,耙开遮住眉的头发,黑天衬着他晶亮的眼睛,“ 全世界都与咱们为敌,咱们得同心协力,趁着还做得到的时候,定出计划来。¹”语调轻缓,甚至柔情。雷狮难以想象的事情,清晰地铺在他面前,就像长大这件事,残忍无度地扩展,延伸。他难忍地瞪大眼睛,他们全然不同的地方也抻开,罗列在对方眼中,是不同母亲赋予的外观。眼泪淌进船体,他哭得好突然。嘉德罗斯低下头吻他的眼睛,用好轻的声音骂他:傻x啊,你怪我就好了。算我骗你。

    你只是国中生,你顶个屁用。雷狮顿了顿,又说,你知道你爸回来了。他要是打你妈怎么办。

    他早知道会有某种结果甚至纵容推动发展。

    不死也会死。嘉德罗斯答,就和你的前女友一样,不分也会分。

    你还计较她啊。

    傻x。

    他们回去,雷狮在家门口闻到腥臭味,一种不可名状的情绪跃上心头。尽管他做好心理准备,但打开门发觉全貌时,身体仍旧痛苦地抽搐一下。 血以涂抹喷溅的形式出现。嘉德罗斯只看了一眼,便奔到阳台去看水仙。他妈还是没有死。雷狮发现她蜷缩在她丈夫的躯体旁边,还有的活,只要他送她去医院,一定能活。他爸也不一定是真的死了,都还能活。他亲妈要是有这样的命——有也没用,总会被打死或者逼疯——他们是他与嘉德罗斯之间的定时炸『?』弹,雷狮望向床柜旁的台灯。

    他很久没有出来,嘉德罗斯抱着水仙,喊他的名字。好一会儿,他才从房间里走出来,嘭地靠在门框上,身躯被光斜斜地分割了。他抬起下颌,垂着眼睑凝望嘉德罗斯说:“ 都死了你只能跟着我了。”嘉德罗斯递给他一个短短的眼神,低低答应一声。不过雷狮在等他说某句话,极耐心地等着。嘉德罗斯没有那么多耐心,翻着白眼说:“傻x, 走啊。”

    是这句话,没错。雷狮咧嘴笑了,揣着口袋离开这间涂满血与恨的屋子,扯着嗓子说:“一会儿要报警哦。”嘉德罗斯拨弄着水仙叶子,不咸不淡地“嗯”。与此同时回头看了眼那扇五彩的窗子,好像看到婚姻暴力下的罪犯。他和水仙,不是同谋。他是国中生,它只是一株水仙。

    END.

    ¹出自《莫瑞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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