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陆鸣远目光犀利，在站在萧齐依身后的四个丫鬟身上转了一圈，又落回到面前地上的某个点儿上。

“虽说不该为夫过问的，但你那四个丫鬟的死契，也该放到盒子里一起了吧。”

萧齐依本不想提，但这会儿陆鸣远都问了，他到底还是怕他，一五一十，老实说了。

“可……他们的死契，并不在我这儿啊。”

“哦？”他脸上又挂了那副标志性的笑容，叫厅里站着的一众人，连同萧齐依和他身后站着的四人一齐抖了抖。

“他们既已是我陆府人，死契却不在我陆府中，怎么，想一身事二主么？”

陆鸣远的声音不大，可众人都从他声音中听出了一股带着冷意的杀气！

那四个丫鬟早就逗成筛子，这会儿看陆大人句句如针扎，纷纷站到前来，跪倒在地：“陆大人，我们……我们的死契，都在我们家萧老夫人手上，她……她指派我们来服侍公子的……”

一句话哆嗦了三四次才说完，陆鸣远却不接话，笑着问道：“怎么，都进了我陆府，还是‘公子’和‘我们家萧老夫人’呢？我们陆府，只有一个夫人，虽说他姓萧不错，可他却是端端正正的陆夫人！”

他喝了一口，不怒自威，唇角扬起的幅度更高了，底下跪着的人头却更低了。

“来人啊，把这几个心里还揣着他们家萧夫人的奴婢打发送回他们萧府去，我们陆府，可容不下这种吃里扒外的奴才！”

底下站着的一众陆府下人，顿时得了可以在主子面前露脸的好机会！几个胳膊粗壮的小厮和婆子，纷纷上来，死死地拿住那几个丫鬟的身子。几个小妞儿还想哭叫，一人直接跪趴道萧齐依腿边，哭喊“太太救我”，就立马被那邵总管事的媳妇按住了嘴，一点声音都听不见了。

“都是奴才不好，叫老爷夫人听到了这些磕碜话。”邵婆子一边跟他儿子媳妇按住了那丫鬟，一边跟陆鸣远和萧齐依赔笑脸。

陆鸣远却神色淡淡的，“还不快拖下去，别脏了我陆府的地界！”

一群人连忙把人连推带拽地拖了下去，一直到最后，那几人也再没发出过别的声音了。

萧齐依被陆鸣远这雷霆手段吓得话都说不出来了。而陆鸣远还侧身过来，笑着问他：“夫人可是吓着了？”

他当然被吓着了！

“系统！他、他、他，陆鸣远不会也把我给这么拖下去，丢回萧府吧！”

他想的不过是二人和离，好歹全他一点体面。

可……若是真的和离了，依着陆鸣远瑕疵必报的性子，怕是他这个夫人，也会被这么没有半点颜面地拖下去，带着他的那点子嫁妆，直接扫地出门吧！

系统：“……你别想那么多，陆鸣远不会这么对你的。”

萧齐依心有戚戚：“这谁知道呢……谁知道这些丫鬟怎么惹到他了……”

系统：“若是他想把你拖回萧府，也不至于等到今天了吧？”

萧齐依转念一想，也是哈！而且陆鸣远似乎不想跟他和离，那他也暂时……似乎……不会被扫地出门了哈？

见萧齐依半天呆滞不说话，瞪大眼睛捧着茶，头上的步摇一颤一颤的，挠得他的心都一颤一颤。

陆鸣远以为真把人吓傻了，不得不温下声来，徐徐解释道：“现在府上不太平，刚遭遇刺客，我是断然不会放不知底细的人入府，尤其是待在你身边的，更是要仔细。而且，我看你也不怎么喜欢他们近身伺候，干脆打发走了，再给你买些新的回来调|教好了。”

萧齐依被系统安抚半天，终于回过神来，听着陆鸣远这话，心里那块细软的地方，从昨夜被隐隐触动，今日，也被感怀三分。

“你怎么知我不喜欢他们？”

陆鸣远捏了快桂花糕，细嚼慢咽地吃着，漫不经心般开口：“夫人之前吃饭洗漱，都不叫他们服侍，就连入寝的时候，也只叫他们在外头侯着，鲜少叫他们进屋。我跟你这几日，都没见你主动唤过他们的名字……这难道还不足以说明，夫人并不喜欢他们在一边伺候么？”

萧齐依讪讪：“不叫他们，是因为我还未记住和分清他们的名字和脸罢了。”

陆鸣远吃完糕点，又喝了口茶：“这证明，你们更没有主仆缘分，早点打发走，岂不是更好？”

陆鸣远说的话，他无从反驳。

但更主要的是，他当真不喜欢这四个丫鬟。

本来作为萧府的小公子，就算是庶出，按规制，身边也有一个大丫鬟，三个小丫鬟的。

可是，在他小的时候，他那跟他同岁的嫡姐，污蔑他指使身边的人偷了他一个镯子，活生生地打死了一个小丫鬟。

后来，那桌子找找了，嫡母也不过是放了另外几个丫鬟，却再没说给他补一个。

再后来，他身边的大丫鬟到了年纪，该指派人家了。虽说公子发了话，也可在公子身边多留些日子，甚至一直伺候都是行的，但他那嫡母，偏偏等着日子，就把他那大丫鬟直给了他们家一个终日酗酒，还打死过一个老婆的小厮。

而那丫鬟嫁出去后，萧齐依就再没听说过他的消息，嫡母仿佛也忘了他没有了一个大丫鬟。从此，他身边就只有两个比他大不了多少的小丫鬟了。

前些日子，他派自己的丫鬟去打听秦五公子的事儿，后来自己设计落水。虽说最后得陆鸣远所救，自己父亲又运帷不少，让他最后嫁入陆府，保全了他和萧家的颜面，但这事儿，到底传出去不好听，嫡母也借着这个由子，把他身边最后两个丫鬟都给发买了！

等到他不得不出嫁的时候，嫡母到底是顾全萧府的颜面，给了他四个大丫鬟，却没有按制给他四个小丫鬟。且，那四个大丫鬟各个有容有貌，身材也好，也就是一般人说的“一股子狐媚惑住的样子”，那身契，也是掌控在嫡母手中。

嫡母司马昭之心人人皆知，可他萧齐依却没有分毫抵抗之力！

若他带走了姨娘的丫鬟，那姨娘以后在府上的日子就更不好过了。

如此，萧齐依只能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咽，带着这四个名字和脸都记不得的丫鬟出嫁了。

上一世，刚来陆府，新婚之夜就中毒暴毙身亡，再活过来，却是怎么也不信这四个本就来路不纯的丫鬟了。

他不敢忤逆嫡母，但陆鸣远帮他发卖了这几个丫鬟，他心里还是高兴的。想到此处，萧齐依也放松了神态，微微笑了起来。

“嗯，那就再买几个好了。”

“全凭夫人做主，想买几个都成。”

认完府中下人，打发了那四个心思不纯的丫鬟，又了解了府中是如何运作，有哪些每日事件，一个下午就这么过去了。

看着大家分散忙碌，萧齐依还心有戚戚：“我当真没学过怎么管家。”就算那嫡母偶尔教他的那么一两句，萧齐依现在也不敢当真，只怕他是骗他，让自己出洋相的。

“无妨，夫人若是不明白，只管来问我就是。”

萧齐依一脸吃惊：“你一个大男人，还懂管理后院之事？”

陆鸣远享受着他这种满目都是他的姿态，有些得意：“为夫到底也是一甲状元，更何况，管理后院，和管理朝堂不都是一样的么，到底，也都是管理人才罢了。”

这倒是真的，后世里，陆鸣远用人是真的厉害，身边个个能人异士，还都能各司其职。不然，怎么把朝堂搅得风波四起？

萧齐依弩了弩嘴，到底没否认。

等认完了人，晚膳还在准备，陆鸣远却叫萧齐依跟着他一起去个地方。

“去何处？”萧齐依问道。

“夫人跟我来就是了。”陆鸣远卖了个关子。

等萧齐依跟着他七拐八拐，终于到了那个房间后，却发现，这里不仅挨着他们的卧房，还有个走廊通往前院。

“这是哪儿？”

“这，是我陆府的库房。”陆鸣远说着，信步上前，推开了库房的大门。

一瞬间，满屋金银珠宝无灯自亮，照得萧齐依闪花了眼睛！

他可从未见过这么多珍珠、玉器、金银、珠宝，还有这么多钱！

萧齐依用了全身的力气，才忍住不把这些宝贝装进他那还未用过的随身空间里，然后携款潜逃，去过他的逍遥日子。

但到底还有一丝理智，叫他留在当场，按着册子上的宝贝，一件件欣赏着。

这里的东西，大多都是御赐，还有些奇珍异宝不提，用具都奢华无比，但他最爱的，还是角落里几簇红珊瑚，叫他爱不释手。

上次那么大一簇，叫他留在府中，留给了思乡的姨娘没有带回来，这一些，却也比他想象中大不少，也漂亮不少了。

陆鸣远见他喜欢，笑意更深：“夫人喜欢，就拿着吧。这一屋子都我的东西和钱财，以后，也都是夫人你的了。”

萧齐依眼睛澄亮，似在发光：“此话当真！？”

陆鸣远笑道：“自然，一言既出，驷马难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