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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乐色车

      宁月生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会重生回到三年前,也没想到意外之下,居然得到自己怀孕的消息。可是他分明记得自己虽然和人睡了,但他发誓,他之前真的没有怀孕!   这时候怀孕也实在不方便,三个月后,就要爆发一场疫情。年轻人们口中的“末世”就此拉开帷幕。   孩他爹是谁来着?   ——   非典型末世。 受是锦鲤体质。

    我与他烂红的一夜

    小说: 乐色车 作者:远鹤渊殊 字数:4294 更新时间:2021-09-14 00:39:24

    《我与他烂红的一夜》

    我/作

    夏野隼人怎么受得了?江崎谅从到这里的霎那起就开始受不了——站在不超过十平的房间里,天花板很矮,什么都没有,只是个空的壳子。他不知道夏野隼人要怎么在这里生活,排泄,睡眠以及快乐,离开家的时候夏野隼人笑盈盈地说在那边我也会很好的,不用担心我。这很好吗?江崎谅跪坐在囚笼般的房子里,躯体中升起阵阵压抑的刺痛,表情完全地四分五裂了。他突然想不起自己怎么精确地找到夏野隼人的房子,从门口消防栓找到钥匙开门进来的,为狭小得犹如横折般的房间痛苦。房间里还存在着某种气味,是痴呆老人流淌的口水,尿在腿上,呕吐物混杂的气味。江崎谅很不喜欢,于是将小窗子推开,探身出去吸食些不拥堵不衰老的空气,忽而望见夏野隼人在楼下伛着背面目模糊地吸烟。他的心里面立刻爬出奇异的愤怒,咬得他高声喊:夏野隼人!夏野隼人像是被打碎般颤抖,飞快地仰起脸,眉毛拧起被他的面目噎住了。没有想到是他,更没有想到颓烂的姿态完整地端到他眼前,叫他的眼睛吞下。回到家面对面坐在地板上,新的问题和错乱的结摆放到两个人之间。江崎谅向前倾,很诚恳很认真地直视夏野隼人说:“为什么没有告诉我这些?”

    夏野隼人想到八个借口,每个都从小喉咙滚过又咽下,没有吐给江崎谅。因为太虚假也太世俗,江崎谅会信,会接受,他却说不出口。他和两年前的夏野隼人诚然不同,从前他不会自欺欺人式的编造口舌,不会面目难以还原地伛着背抽烟。江崎谅的眼光附带些微仁慈,更多是单纯清白,这让夏野隼人意识到江崎谅在精神上没有变化,如此更开不了口。呃嗯,宛如预兆被他先拿出来放在江崎谅手心。江崎谅合盘接受,等他从呃嗯里构建出合理的理由,借口也可以,面孔未有改变真诚。夏野隼人不知道从哪个口袋里揪出笑容,白牙齿一颗颗跳着舞露面,不告诉你是因为担心你不高兴啊。江崎谅拿手指重重抠着裤缝,闷闷地转换了神情,有些愁怨地回:你不说也没有好到哪里去……这个房间这么小,待我都待不下,你这个巨大一个人怎么待得住,受得了?夏野隼人讪讪的咧开嘴,想了想,又想了想,挨到江崎谅耳边,很轻很轻地说,心里面有支撑怎么都待得住。江崎谅把一切低垂了,完全不能接受的姿态,仍张开双臂抱住夏野隼人。像妈妈,像爸爸,像小婴儿,像半个圆形的抚慰奶嘴,轻而易举地抚平夏野隼人心上的细纹。

    十六岁时夏野隼人死了父亲,电流给他镀层膜,紧紧地勒成乞丐似的姿势。夏野隼人亲眼看到妈妈像畜生一样嚎啕着扑到她丈夫身上,张开双臂死命箍住尸身,张大的嘴滴出唾液。彼时他没有感受到任何的悲痛哀苦,认为妈妈对着父亲感到胃的空虚和饥饿。有过这样的误读,所以再也没有吃过妈妈做的饭,再没有接受过妈妈的拥抱。他说他不需要,然而事实上他很需要拥抱。他没有想明白为什么需要,但身体感觉很明白。于是他在教学楼下边拥抱了江崎谅,张开双臂,接触到江崎谅的每寸皮肤都在啃咬江崎谅,以此来填补饥饿,从一个下流的猥琐的立场。江崎谅好像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在被食用,被分割,被占据,只是笑盈盈地抚慰他钝重曲折的背部。后来他经常抱江崎谅,企图把江崎谅抱成他想要的姿态,塑封起来印刷上“夏野隼人”暂时搁置在某个范围之内,浇灌某些意识,使得江崎谅开始主动抱他。就像现在这样,姿态复杂地奉上,很让人感动。他不可控地想到他们去宾馆的那个夜晚,江崎谅蜷在椅子上静静地,静静地凝视他,无所谓地说:我和阿夏也是开过房的关系了啊。他蹲下来,蹲在江崎谅腿边,白体恤白白地依附着他的上半身,什么都没有遮蔽住。红的胸口,青的淤痕。脸贴到江崎谅大腿外侧,轻声说,你不喜欢吗?喜欢。江崎谅一径诚恳认真,双手捧抚他的头颅,耙梳他的发。当即亲吻,怜爱地挎住江崎谅的腿,一举定情。唉……他偶尔也会觉得太草率,可是他们就是需要那样啊,心惊肉跳;江崎谅卧在床上叫阿夏,白手臂举高捞他,他讲很多句真心话,有的被江崎谅捡起来放到口袋里,有的被酸痛地放走,唉——

    他说:阿夏,你需要个更自在的地方。夏野隼人心中无尽的委屈和快乐,翻越人的面孔,人的眼光,人的潮湿,直通江崎谅的皮肤,语言迟钝胡涂地钻出来说:很自在了,真的。刚到这座城市他生病睡不着,卧着流泪,望着黑暗中横折的房间,被自己的想象恐吓得心慌意乱,气喘。硬地板,臭味,霓虹灯光通通潜入他的身躯,跟随着新陈代谢更迭他的原形,喂饲他难堪的孤单,依仗江崎谅从世界另一头传来的讯息修复漏洞,混进世俗的人群。所有人形相相似,心胸相似,口吻更相似,所以痛苦烟消云散,晚上昏睡,佝着背吸烟。给江崎谅发消息需要像准备夜间活动一样先勃动(改了),精神上的,否则会被识破。他不能被江崎谅识破。江崎谅很会共情别人,为很多人和事感到愧怍,但从不共情他,多时踉踉跄跄地走过来抓住他的手腕,手指蜷紧,发出呃呃嗯嗯的声音,这是他们两个的暗号:我要……你,但我还在想借口,给我点时间。二十岁他对江崎谅撒谎隐瞒自己的去处,行踪,还有学业缘由,只扫过他的脸孔就侦破他的演技。目的不纯的拥抱就是撕扯,是为模糊赤诚的情绪,随后江崎谅说:不可以再骗我。声音铿锵流畅。二十五岁他对江崎谅说很自在了,真的。真的这两个字不会让假的变成真的,不会让人多相信半分,唯一的作用就是让说话的人更相信自己说的是真的,麻痹掉根本的神经。不说真的又能说什么呢?难道他能跟江崎谅说,住在这里很痛苦,很难过,很思念你的拥抱,每个身姿的变化都像重新投胎吗?受不了?不可以。受得了。

    江崎谅扪住他的脸,按压眼皮,迫使他合拢双眼。失去视觉的判断,他突然对如今处境丧失基本概念,甚至想,江崎谅会不会杀了我?显然是他多虑,久别重逢带来的失重,以及大脑对他的欺骗,对江崎谅本人的平面化。江崎谅自夏野隼人十六岁死了爹就开始爱他,把自己全部的爱和心绪整个剖出,没有哪怕一丁点留存下来爱世界,爱爸爸妈妈,爱自己。他不需要夏野隼人的人生终点判定为:因江崎谅而死。江崎谅看见他脸上的细纹,抽动的嘴唇,忘记修理的眉毛,干枯软塌的头发,在手掌下抽动的消减的肌肉。他衰老了。江崎谅被这四个字组成的话语刺穿,眼泪瀑到他的脸上。他们才分别不到两年,两年时间会变成这样吗?不仅仅在身躯上,精神上也无限地走入年老。江崎谅说,你老了。他的心神震颤,嘴唇嗫嚅却无从说起,最终说,都是这样的,不要哭,不要哭。他想让他不要伤心,他想他自在快乐。这就是根本的矛盾了,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必须后退一步,不然只能咬得两败俱伤。夏野隼人想要睁开眼睛看江崎谅但他不肯松手,这也是一种撕扯,最终以江崎谅的退步而结束。夏野隼人扑过来,把他压倒,仰卧在硬地板上,胸膛下。他们对视,深深地。深蓝色的暗夜降临了,应该去开灯,照亮逐渐黯淡下去的人们。没有,因为此刻的凝视胜过一切外物。夏野隼人忽的笑了,崭新柔软地倾泻,贴着他的脸颊说:不要在意,根本不重要,你知道重要的从来只有人。你念了那么多书,你懂的对不对。

    江崎谅被捺住,举高手臂环住他回:我知道,我知道。

    你一直都很聪明。夏野隼人吻他的眼睛,脸颊,耳朵。想没有想我啊,小谅,小江崎。

    他双眼含泪,盈盈地笑,很可怜很可爱的神情:想你才来看你的,你总也不要我来,我偏偏要来。夏野隼人点头,像本被吹翻的书般凌乱,脱他的衣服,让他横跨到他身上,他拿手掌去网夏野隼人,很轻易地抓住他的脸孔。所有的所有都悬浮在空中,最高也不过到天花板了。江崎谅一只手抵住天花板,一只手环抱夏野隼人的脖颈,佝着背吮⊙吸般吻他。他笑啊,笑得春天紧靠在横折里,幻觉它变成横折勾。

    江崎谅想到自己得知夏野隼人退学的那晚,痛哭着贴过去,问为什么呢?为什么不读书呢?你明知道读书是唯一的出路!夏野隼人缓缓地耸动着鼻头,先说呃,再说嗯,排列整齐地呈上盛红的眼睛。唉,念不下去,所以不念了。江崎谅从某处趵出原不属于他的精气神,双臂蓦地箍住夏野隼人的腰背,肉⊙体相撞发出嘭嘭声,已然识破他的演技。夏野隼人不那么会在他面前撒谎,越年轻越不会,年老就会剪贴,左剪一点右剪一点,拼凑出全新的夏野隼人。或许也是他变得好骗了。他仰起头无比认真,无比宏伟地说不可以再骗我。比太阳升起,月亮落下还要恢弘。江崎谅其实稍微猜到些,肯定和夏野隼人的妈妈有关。他们恋爱之后,江崎谅偶然去过几次夏野隼人家,见过几次单薄脆弱的美丽妈妈。她和夏野隼人坐在同张沙发上,摊着相似的病的脸,完全不能区分是谁养育谁,谁从谁的双腿中爬出来,谁的血水喂饲给谁。夏野隼人一见他就笑,盈盈地翻起来,瞥一眼她,稍微弯腰说,我走了。彼时他才感到夏野隼人和她的不同,醒着是夏野隼人,醉着是她。他们看清对方,会心一笑,万物生长。她知道他们的恋情,因此找过江崎谅三次,前两次都很远很远地望着他,好似他与她之间有个名叫幸福的河流隔开他们,区分他们。第三次是他回校填志愿,她叫住他,大声地,打破什么般:江崎谅——江崎谅。江崎谅拿出面对夏野隼人一半的认真和诚恳注视她,她的美丽,她的皱纹,她悲伤的底色,犹如夏野隼人。她说,夏野隼人和你……江崎谅回,啊?她就不再说话了,抿嘴飞快地笑一下,逃也似地遁入人流。江崎谅有点忘记当时他怎么坦白说为了妈妈,独独记得他盛红的眼睛,不甘不愿的神魂了。当下十九岁的人不会明白预感早死的夏野隼人心中有怎样的沟壑,与美丽妈妈是怎样一个互相汲取的关系。现今有些明白,总有人避不开地拉扯着不愿你变好,不变才是最好。

    阿夏。他松开攀附支撑的手,背很用力地弓起来,正式的,母体地吻夏野隼人。我爱你。我过来陪你好不好?夏野隼人不说话,把他拥得更紧了。他有些害怕这样的夏野隼人,这是难以控制的,很怕,却还是想亲吻,所以喘息着亲吻。夏野隼人没有回答,直到他们到公共区域洗澡,挤在同个隔间里,往对方的肉⊙体上涂抹泡沫时,夏野隼人才说:好。声音很浅,水声险险地淹没它,江崎谅仍然听见。再拥抱夏野隼人。夏野隼人宽叹一声,在窄窄的隔间,小小的怀抱里完全地脱胎换骨了,融入世俗的群体,酒桌上未尽的字词组,以及妈妈的汲取,在此刻都显得微不足道。深夜夏野隼人揽着熟睡的江崎谅,睡不着,望望霓虹灯光,望望他睡的脸,所有爱的语言从暗夜中,犹如那挥之不去的气味般蒸腾出来:

    “小谅,小江崎,我爱你。你高中的时候我就跟你说过我爱你,我们第一次在外面睡觉我也说过,你很聪明,很可爱,也很舞蹈,给别人涂上自己的颜色。我对着你的时候总是想流泪,所以你清醒的时候我一个字都不敢说。”

    房间里滚过笑声。江崎谅睁开眼睛,打了个喷嚏,拿一只眼睛看被灯光照亮的,色彩斑斓的,有些羞赧的,增添黄昏色彩的夏野隼人。江崎谅说:我假装没有听到那些轻的重的热烈的句子,我就当你情难自已地吻了我的眼睛,好吗?夏野隼人与他贴得更紧,从胸膛里挤出个“好”钻到江崎谅的心胸中。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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