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气随意，实则有心，他无时无刻不在观察江子俞脸上的表情，毕竟此人阴晴不定，性子难以揣测。这话一出口他以为江子俞会发怒，没想到他依旧神色自若，侧首透过马车的小窗子看街边吆喝的小贩。

冬溶镇的小摊小贩大多卖糯米糍粑，也有几个卖桂圆红枣黑糖糕，这些甜食江子俞向来不爱，只有阿璟喜欢吃，他就多看了一会儿，无意间瞥到几个大汉坐在茶馆门前晒太阳，时值五月，天气渐热，茶馆进进出出的人都穿着薄薄的长衫，只有他们依旧裹着棉袄，脸色青白不一，看上去像得了肺痨的病死鬼。

唐小暑被晾在一边，心中不爽，语气不满道，“小侯爷，问你话呢，你怎么老这么目中无人。”

江子俞这才淡淡看了他一眼，道，“是。”

“真的？”唐小暑着实惊了一跳，“从崖吾山掉下去应该没命了吧，难道这世间真有起死回生之法？”

唐小暑回想刚见阿璟那一晚，他穿着一件破烂的衣袍，满身鲜血淋漓，脸色惨白，像是饿了好几天的样子，却依旧将手中的半个早已硬透的馒头留给躺在烂稻草上的男人，这个男人就是唐小暑找了五年的男妻。

想起往事，唐小暑眼神瞬间黯了下去，新婚之夜，他娶的男妻被人抢走，上阔苍山前唐小暑还是一个穷酸小子，手无缚鸡之力，拼了命也没能夺回妻子。等他进了乌衣巷修习法术有能力了，他的男妻也早不知去向了。

那一晚，在破庙里，他见到阿璟，见到他念了五年的爱人，恍如置身梦境。后来，他的男妻咽了气，死前都没认出他，因为他的眼睛早就瞎了。问阿璟也问不出什么，因为阿璟是个不会说话的傻子。

当他无意间触碰到阿璟手腕上的同心结时猛然发现他的身体没有任何生气，与木偶无异，只有那个同心结灵力强大，维系着这一副毫无生息的身体，可他也发觉同心结中似乎藏着一个破碎的灵魂，被人故意封印住，无能与身体融合。

当然，所有这些他都没有对小侯爷说。他将阿璟带出破庙保护起来，悉心照顾，教他说话，希望能从阿璟口出得到更多男妻的事情。日复一天，阿璟看起来终于不那么像傻子了。至少他有情绪的变化，记得自己的名字，也会开口说出几个字了，只是他来来回回念的都是三个字，“江子俞”。

“江子俞”这个名字与乌衣巷的小侯爷的名字重叠了起来。

兜兜转转，纠纠缠缠，最终舒璟与小侯爷还是绕回到了起点。

江子俞之所以不问唐小暑他是怎么遇见的阿璟，是因为他深信延陵会将复活后的阿璟照顾稳妥，不会让他受一丁点的伤害。他完全不会相信唐小暑遇见阿璟时阿璟那副凄惨的模样。所以此刻在马车里，只剩唐小暑一人在自顾自地说话，小侯爷闭目养神，懒得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