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中的操场和篮球场是连在一起的，篮球场前面有个主席台，文艺汇演，演讲比赛都在那里举行。除了评委，其他的老师、学生、家长、包括附近的居民只要是想看的，都可以搬个凳子坐在下面看。美名其曰，与民同乐。

晚上的演讲比赛，林秋南并没有去看。班长召集大家在教室玩游戏，表演节目。林秋南硬着头皮和江琪琪唱了首歌，看得齐骁妒火中烧。后来大家认为只待在教室里太无聊，提出去操场玩真心话大冒险。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走过去，演讲比赛已经过半，低年级的比赛结束，还没有公布名次。

林秋南瞟了一眼主席台，又移回目光。

班上的同学围成一个大圈，荧光棒接力，由一个人来叫停，停下时，谁手上拿着荧光棒谁就要在一众任务卡片里随机抽取任务。

正玩着，齐骁手机铃声响了，来电显示郑梢。

齐骁知道他今晚有比赛，退出人群：“梢哥，你比完赛了吗？成绩怎么样？”

郑梢在后台补觉，这会刚醒：“没什么问题应该第一，等会还要领奖。估计会比较晚。”

齐骁来劲了：“不愧是我梢哥，今天第五个第一了！我兄弟这么厉害，我要去吹一波。”

郑梢点开免提，在化妆台上翻了会，找到自己刚摘的领结。

“听重点，会晚，今晚自己回家。”

他们两个人住在同一个小区，平时晚自习下课，都一起回去。这几天郑梢因为各种排练，回去比较晚，都让齐骁自己先回去。可今天不一样，齐骁听到郑梢不和他一起回家立马慌了：“别，我是那种抛弃兄弟自己先走的人吗？！你走给我打个电话，多晚我都等你！”

郑梢看着齐骁长大的，哪能不知道他心里想的什么，下一秒就戳穿了他的兄弟情深：“说吧，你又得罪了什么人，还是看了恐怖电影。”。

齐骁要脸，绝不承认自己昨晚在某乎看各种灵异奇幻事件，吓得一宿没闭眼，只说：“嘿嘿，真没有。我们班在操场上玩游戏呢，估计也很晚回去。”

“全班一起？”

“嗯，要不你也过来吧，这里可以听见主席台的声音，不会错过颁奖。”

郑梢停住换外套的动作：“你待会打个灯，我来找你。”

挂了电话，郑梢靠在椅子上闭了眼睛，深吸了一口气，脑海中浮现出林秋南今天下午在艺术楼说的话。以及在他特意疏远叫了他全名后，对方受伤的表情。

他看着林秋南因为谈及理想而闪闪发光的样子，没忍住露出自己的獠牙。

……

齐骁看着眼前穿着黑色西装的郑梢，一时有点不敢认人。于是他企图用不知道在哪学的蹩脚广东话夸赞一下与平时大相径庭的兄弟：“梢哥，你好靓仔呃呃。”

话音刚落便迎来暴击，郑梢:“说人话。”

齐骁捂住头:“我夸你帅呢。梢哥你就不能温柔点，痛死了。我妈骂我越来越笨，肯定有你一半的原因是因为你打我。”

“自身原因不要归究给别人。”

“那我小时候那么聪明，还考过全班第一，怎么解释?”

“可能均值摆在那，你不突出。”

“……”

真是谢谢你了。

操场上很热闹，学生们一圈圈的以班级为单位围坐在一起，有手机的同学自觉打开手电筒功能照明，光线很暗，却能看清每个人的样貌。

齐骁带郑梢挤进四班的包围圈，向旁边的人介绍他:“我兄弟，郑梢。”

坐在旁边的是个爽朗的男生，率先表示了欢迎：“欢迎兄弟来串门，坐坐坐。”

郑梢也不客气：“郑梢。”

“周韩云。”

齐骁介绍：“我们班班长。”

郑梢点点头。

一个坐在旁边的男同学戏精附体一样搂住周韩云的手臂：“班长你好像我家来客人时那操心不停的老母亲。”

周韩云做出慈爱的模样拍他的头：“哎，乖儿子。”

齐骁指着那位“儿子”介绍：“这是猴子，大名谢铭，我们班平时就属他话多。”

谢铭听到，立即白了齐骁一眼：“总比某人嘴贱好。”

齐骁起身回怼：“靠！死猴子你说谁嘴贱呢？”

“坐下。”郑梢只是微微抬眼，齐骁就一改抓狂暴躁，乖乖坐好。

江琪琪嗑生嗑死，赶紧戳林秋南手臂，分享她的内心活动：“救命，郑梢这身材，这头身比，绝了！正装诱惑啊！”

林秋南没看出什么诱惑，只是有点难以移开眼。今晚的郑梢和平时很不一样，身上的痞气野性全都被束缚在黑色西装之内，像一匹困在笼子里的狼。林秋南观察着，一时忘记收回目光。两人在昏暗中对上眼神，很快又分开。

林秋南捏紧了手里的荧光棒。

他和郑梢下午的分别算不上愉快，关于理想和热爱他们各执一词。他的积极对上郑梢的消极，思想的不合，才有了那句不咸不淡的林秋南。从认识的时间以及相处状态来说，他们连普通朋友都算不上，可这种不合让林秋南烦躁不安，比和江琪琪吵架还难受。

事后，他也想，是不是自己过于敏感了，本来今天想好好坐在台下听他演讲的，还想过要为他鼓掌。可心里堵着一口气，演讲比赛都没去看。

郑梢借着昏暗的冷光，低头整理西装袖口，而后轻轻地笑了一下。有些人，失落都写在脸上了。

班上一个男同学选择了大冒险，抱着自己兄弟做深蹲，做完三个后摊在地上大喘气。

大家起哄:“陈阳你不行啊。”

“老陈男友力不行啊。”

“你这样怎么保护我们的小班草。”

“就是，亏你还是体育生，居然抱不住唐佑。”齐骁也跟着发出嘲笑。

唐佑就是陈阳的兄弟，皮肤很白，眼睛很亮，长得很好看。但是在班上男生中，个子最矮，站在陈阳面前，足足比他小了一圈。

刚开学的时候齐骁也因为唐佑的长相攻击过唐佑没有男子气概。陈阳是唐佑的同桌，帮着唐佑回击了齐骁，后来两个人成了兄弟。

陈阳经不住激，冲齐骁吼道:“你有本事，那你抱着你身边那个做一个啊。”

齐骁立马看向郑梢，郑梢礼貌地回敬了他冷冰冰的一眼。齐骁心领神会地认怂:“这不公平，梢哥这么高。”

这时候人群里有人说：“让齐骁抱唐佑，不就公平了吗。”

站在圈内的唐佑听到这句话，后退了半步，站到陈阳的身后。手拽紧陈阳的校服袖子。

虽然光线昏暗，但明眼人都看的出当事人的抗拒，一时气氛尴尬。

齐骁记起以前说过唐佑坏话，心里也有点别扭，是因为自己以前说过唐佑，他才怕自己的吧。

齐骁想起江琪琪之前的话，突然觉得没意思。自己又不是恶霸，怎么一个个的都怕他，讨厌他。因为自己说话难听吗?

双手插进校服裤兜，齐爷表示谁也不爱:“我没输游戏，凭什么抱人，反正老……我一定比你强。”

陈阳还想再说，却发现唐佑在拉自己:“怎么了？”

“别吵了。”唐佑说凑到陈阳耳边悄悄的讲:“阿阳比他厉害，不和他计较。”

抬眼冲着陈阳笑的时候，声音又甜又软。

陈阳想生气都气不起来，没再说话。

班长也怕事态恶化，张罗着开始下一轮游戏。

唐佑和陈阳坐下来，他们的寝室长李帆云就带着一众室友在一旁演起了当代爱情喜剧。

A:“柚子，我受伤了，揉揉。”

B:“呼呼，阿阳坠棒惹。”

A:“么么么么……”

B:“么么too。”

陈阳笑着给了他们一人一脚:“滚，恶心死了。”

室友们笑得更加猖狂:“你和班草都睡一张床了，我们只是演绎你们的日常。”

江琪琪八卦地竖起耳朵，加入了对话:“睡一张床是怎么回事，详细说说?”

李帆云解释:“前几天变温，寄宿的同学没带厚被子会挤在一起，等过几天放月假了再回家拿。老陈他个头大，当然和体型最小的柚子凑合。像丈夫带着小媳妇，大家都喜欢拿他们开玩笑。”

谢铭和他们一个宿舍的，跟着附和:“班草可是老陈从开学养起的童养媳。”

江琪琪心中嚎叫:什么神仙爱情，给我原地结婚!结婚证姐姐给你们从民政局偷来!

齐骁坐在郑梢的身边，难得的安静。郑梢有些意外地看了眼齐骁，没有生气也没有谩骂，很稀奇，很不像齐骁。

可齐骁的目光又告诉了他答案。

一如反常的沉默之下，藏着一个少年的喜欢。

周韩云说:“停!”

荧光棒传到了郑梢手上，他选择了大冒险。抽出来的题目是邀请一个人地咚，单手做俯卧撑十个。

眼神交汇是一瞬间的事情，郑梢并没有多余的思考:“我选林秋南。”

林秋南慌了神，心跳得飞快。忘记了拒绝，也忘记了之前的不欢而散。

等郑梢均匀的呼吸打在他颈侧，他才反应过来，紧张得全身绷直，躺在草地上一动不敢动。

郑梢极具侵略性地俯身，小声在林秋南耳边笑:“林同学怎么突然就不敢呼吸了?”

林秋南用只有两个人听得见的声音:“今天下午，对不起。”

郑梢动作僵了下，继续把剩下的俯卧撑做完:“该说对不起的是我，你什么都没做错。林同学，不要轻易怀疑自己。”

林秋南听到后很小声的“嗯”了一声，过了会儿又说:“谢谢。”

很多时候林秋南是个会把错误归结到自己身上的人。害怕被朋友抛弃，变成孤零零的一个人，就会摒弃一些原则。

郑梢叹了口气。

明明不觉得自己错了，还是会为了讨好别人而认错这一点，真的非常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