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起手，白沐轻轻推开了禅房的门时已是满目决然。

自从知晓白沐身在清尘寺后，即便少年不愿与他相见，杜之焕都每日都来清尘寺拜访，每日都求慧然师太转告未尘，想见他一面。

数不清这是第几日来寺中，记忆中刚来这城镇时种下的梅花，昨日刚刚开了，这一次他携着满篮子采下的梅花，一如往常在寺庙的偏殿等待。

久未修葺的木门嘎吱响起，杜之焕满怀期盼地回过头，但连他自己也心知肚明，那期盼依旧会落得一场空。

要等多久，要失望多少次，眸光中的乞求甚至到了哀恳的地步。

但在目光触及那道熟悉的清瘦人影时，他骤然愣住，心中相信过无数次的场景真实出现时他竟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沐沐……”时隔十年，男人的声音较之从前多了几分成熟的低哑。

白沐向里面跨了一步，神色淡淡，“……是我，你要见我，这一次......我来了。”

不在乎什么这一次，下一次。

下一刻，杜之焕已经快步上前，用力将朝思暮想的人儿拥入怀里，紧紧地，死死地，仿佛要将他融进自己的骨与血一般。

“对不起……对不起……”

低声的呢喃带着颤音，有一瞬间，白沐甚至怀疑杜之焕哭了。

【委托面试测试位面即将关闭，请各位面试人员抓紧时间，倒计时300，299......】

耳边的计时器嘀嘀嘀的响起，白沐却没有动，任由他抱着自己，再久一点吧，再久一点点，就当作他最后给杜之焕留下的一点点念想。

“……我们回家罢，好吗？杜兄接你回家。”

怀中的身躯清瘦单薄，后背一碰就触到突出的背骨。

杜之焕心口钝痛，眼角发红，忍不住握住他肘腕，从下到上细细瞧了瞧，只见记忆中只穿柔软细缎子的人儿如今全身被那粗糙僧袍裹得严实，他恨不得立时给他把这一身麻衣换下来，又见白沐从前那一头丝缎的鸦发已尽数落去，愈发痛惜。

“都怨我……我们现在就回家，我们这就去向慧然师太辞行。”

……家，那里，从来不是他的家。

白沐淡淡地笑了笑，把肘腕从他掌中抽了出来。

杜之焕一愣，只见他已脱离他的怀抱，静静站在他面前：

“檀越，未尘已是出家人，今日前来，只是希望檀越不再执迷。既见了面，檀越就回罢。”

“……你，”杜之焕仿佛不理解他的话，“沐沐，你说什么？”

“我说，檀越回罢。”

“你我之间，缘分已尽。”  

说罢，白沐已转身朝外走去，耳边的计数器不断昭示着还剩下最后几十秒。

“……沐沐，这不是你的真心话对不对？”

“我知道，你吃了很多苦，都怨我，都怨杜兄没护好你。以后再不会了，你再相信杜兄好不好？你再回头看我一眼好不好？”

“我不做官了，也不回京了，那些事情都跟我们再不相干。我已经跟侯府毫无关系，以后谁都不能阻止我们在一起。我们说好的，说好让我陪你隐居山林，陪你浪迹天涯，陪你度过后半生的，沐沐......”

——话到后来，已是隐带悲声。

白沐没有回头，他声音平静，就仿佛自己并不知道身后那人已泪流满面：

“檀越何必如此，你我本是孽缘，是到了该放下的时候，就当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

“我不放！！！”

“沐沐，我不放！”

“孽缘如何，我不管世人是怎么说的，我也不管他们怎么看待我，你我同为男子又如何！”

“我只要你，我只要你......”

他早已把他的心硬生生地剜出来捧在胸前，只待他来取。

只可惜，这么多年那空荡荡的胸腔没有机会装回一点回应。

“杜兄，还记得吗。”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面试任务就要结束的原因，白沐有些听不清自己的声音。

“你曾许诺过我，必不会再让我受一丝的委屈，我想要什么，想做什么，你都听我的。”

“沐沐现在想要一物，望兄成全。”

慢慢地，他坚决地，迈出偏殿的木门。

杜之焕的手伸在半空，徒劳无力地向前抓了两下，轻轻一眨眼，一滴泪水落在地上，瞬间湮灭无痕。

白沐始终没有回头，甚至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我想要你，再也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倒计时......3，2，1......委托面试测试位面关闭，面试结束，请各位面试者稍作休息等待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