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延安荣上次翻墙出去，回来便被金珠玉珠银珠好一番盘问。延安荣是个讲义气的，没供出杜起云。杜起云也是无辜，就是过路，被延安荣抓去帮忙同流合污。至于沈月佩他们说的那个男孩，延长青也没多想，以为他们说的是刃七，便也没多问。

此番出去，延安荣不仅没见到沈梅惜，回来还被嬷嬷们关了禁闭，连同刃七一起。足足关上了十五日。对延安荣来说可谓是抓心挠肝。奈何延长青也说不动这些嬷嬷，一个个的大道理说的比朝堂上的文官还要厉害，为了不被唾沫星子淹死，延长青也只能让延安荣被关了小半个月。

沈云锡病了，饥饿与寒冷让他发起了烧，他本来就小，烧起来人都糊涂了，却不闹。只睁着烧的湿漉漉的眼睛看沈梅惜，呼出的气都是滚烫的，却只安静地躺着。沈梅惜摸摸沈云锡的额头，心疼的不行，给他裹好被子就出门抓药了。

现在他们只是吃不饱饭，病了沈云锡一个，之后呢？师弟们都会慢慢越来越虚弱的。沈梅惜看沈云锡烧成那样了也不闹，想着药也苦，打算去买一小块糖给沈云锡。

经过那条路时，卖桂花糕的小摊没有摆起来。卖糖的小摊在学堂附近，沈梅惜来得晚了，孩子们都进学堂里头上课了。

沈梅惜站在门口望着学堂出神，一个小孩没注意撞到他腰上。沈梅惜人高，没被撞倒，反倒是小孩子被撞的往后一翻。

“大哥哥，我撞疼你了吧！”这小孩不高，长的虎头虎脑的。没等沈梅惜扶他，他便一骨碌爬起来。

“没有，你怎么样？”沈梅惜蹲下去看他。

这小孩挺精，眼珠子骨碌碌的一转，见沈梅惜长的好看，神色却不好，嘴甜道：“我没事，大哥哥长的真好看。但是你脸色好差呀，是不是被我撞疼了？”

“不是，大哥哥自己没休息好。”

“这样呀，夫子说了，人之不可不息。”小男孩一副老学究的模样，“大哥哥你要好好休息才有精神做事。”

“是啊，人不能不休息。”沈梅惜笑起来，“大哥哥知道了。快去学堂吧。”

“啊！迟了夫子又要罚我抄书了！我得走了！大哥哥再见！”小孩被他这么一提醒才想起来，赶紧又跑了。

这孩子，沈云锡跟他差不多年纪，师弟们本该也是上学堂的。因为学戏，现在都只能挨饿受冻。别说之乎者也了，贪玩的连字都认不得几个。

想到沈缈临终前说的话，沈梅惜不禁陷入沉思。若是师弟们能好好学习，有条出路，他受点委屈又如何呢？他这一生若是没有师父，早就死在雪地里了。为了师父师弟，大概做什么都是可以的。

沈梅惜回去后煎药，沈云锡已经退了些烧，只是人还不大清醒，哼哼唧唧说身上疼。怕其他孩子被传染，便只有李槐生这个年纪大的留下来照顾他。又是喝药吃糖，又是拧手帕敷额头，终于是不烧了。

“大师兄……”沈云锡声音沙哑，躺着喊沈梅惜。

“好好躺着，大师兄给你煮粥喝。”

……

延长青真见到沈梅惜才觉得是自己想岔了，这哪是受了点委屈，沈梅惜比起之前更加瘦了不少，下巴都尖的只剩下骨头了，脸上憔悴的神色都掩盖不住。沈缈的事情现在已经明确是指向他之前拒绝的那伙人了，他现在便是连哄带骗，也要把人哄回去，以免他们下一个目标是梅梅。

戏楼里没什么座儿，沈梅惜也没扮上妆，见延长青来也不惊讶。延长青这天没穿着华服，掩人耳目的穿了一身黑。沈梅惜把师弟们赶着去了后台。自己和延长青在台下坐着。

“梅梅，你辛苦了。”延长青垂着眼睛，长长的睫毛掩盖住延长青眼里的心疼。

“沈师父的事，现在确定是与我有仇的人做的。这事我真的很抱歉。我给你和师弟们全部脱去了贱籍，现在你们全都是良民，有我作保，你师弟妹想去哪都行。我送他们去王府名下的酒楼或学堂，那里有人保护他们，不仅如此，上学堂或是想干些别的，我来出钱。”

延长青害怕沈梅惜拒绝，只接着说：“不是囚禁他们，他们想去哪都行。那里很安全，不止一些守卫。还有全套的郎中与暗卫。吃食住行都有人安排。”

沈梅惜哪有立场去拒绝，沈缈早与他说过学戏不是长久之计，只是自己没有能力送师弟们去学堂。现在延长青提出要求，他不抓住这个机会，又怎么让师弟妹们改变生活现状？

“我需要做什么？”

“跟我回王府就行，其他的不用管。”这是延长青的私心一部分，沈梅惜在王府延长青也好保护他。延长青在沈梅惜面前从不自称本王。

“……”可不止是回去那么简单，沈梅惜却没有拒绝。

“王爷为什么这样对我？”

“听着，梅梅。那伙人我并没有查到是谁，以防他们下一个目标是你，我只能把你带回去保护起来。张九死在了地牢里，他人胆小如鼠，绝对不是自杀，显然是他们动的手。”延长青不甚在意沈梅惜这态度，他的梅梅也不是小孩子，怎么可能这样容易就被他三言两语给哄好了。

想起张九被勒死的模样，延长青实在害怕沈梅惜也被危险环绕。

“那位老伯，我派人把他和家人隐秘的送走的后一天，便有人去了他们家里，家中桌椅板凳都被毁坏，翻找了一通。显然也是想杀人灭口。现在只有你和你的师弟妹，为了师弟妹们，听我的暂时去王府行吗？”

沈梅惜背脊有的发凉，张九这人，虽是坏了些，却罪不至死。而老伯更是没做错什么。这些人不分青红皂白的杀人灭口，若是不把师弟妹们安排妥当，靠他自己一个，又怎么保护他们？

不得不说延长青这副皮相是真的好，说起真诚的话来，看他的脸，就信了一半。他这番话连消带打，沈梅惜的顾虑又消了一大半。

延长青注视着沈梅惜，他的梅梅就算是瘦了，那双眼睛也从未变过，清澈明媚，那一汪清泉醉人，叫人想溺死在里面。

“可以，只要王爷说到做到便好了。”沈梅惜不想与他对视，垂着眼睛。

“这就对了，什么时候可以出发？”

“什么时候都可以，王爷方便就好了。”沈梅惜停顿了一下，“只是有个孩子病了，待他好了，王爷便送他们走吧。”

“舍不得？”延长青瞧出他不舍得跟孩子们分开，“那酒楼很近，你休息两日，再去瞧他们便是了。”

沈梅惜摇摇头，这些孩子，有的还在襁褓中就被沈缈养着了，从小就是沈梅惜带大的。沈梅惜宠都来不及。若是不能亲自送去看看能否住的好，沈梅惜又怎么放心的下。

“多谢王爷照顾了，他们见我不在，又要闹了。我亲自送他们去，他们闹不起来。”

至少，是要告诉他们该做什么学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