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那位大人’身着玄色锦衣，往上看去，这人的已是不惑之年的模样，愤怒让他脸上满是恨意与痛色，像一只发狂的野兽，听着那名受伤的黑衣人的报告，怒不可遏摔了两个杯子。

“废物！”他喘着粗气，“他真这样说？”

“是，是的。”

屋里又响起砸杯子的声音。

地上跪着这人本就是受伤了，又承受着这一通脾气怒火，脸色更白了些。他按照指使去做，并没有做多余的事，理应怪不到他头上，说到底也不过是出气筒罢了。

他自然知道自己不过是用来发泄怒火的，老实听着，不做解释。

“您别生气。”一人从屋外进来，给他顺气。

“怎么能不气，他哥哥就是蠢货，合作的好好的居然被他爹和延长青发现了！？”

“本以为是颗弃子了，没想到这个蠢货自作主张给他爹下了毒药却不说。若是说了，我又何必弃了他！”

来人名叫鸿鹄，眼下有一颗痣，显得原本冰冷英俊的脸徒添了几分美艳，却不女气，十分漂亮。那延长松便是他去王府动手杀的，虽然是领命而为，但此时自是不好说话。

“来人，换一套茶具，再泡一壶茶来。”鸿鹄唤人来倒茶。

又对那受伤的人说：“去把伤口好好处理一下，别在这碍眼。”

那人知道鸿鹄是帮他，没说什么，连忙退出去了。

“现在就剩一个延长青，整个一副烂泥扶不上墙的模样！毫无上进心！”他现在没心情管那个手下，只顾着自己发泄情绪，“就算能扶起来，他有多大的权利和本事？做的局全废了！”

茶盘一下被掀到地上，碎渣子叮叮当当掉了一地。

鸿鹄道：“主上不必生气，大不了联系在南方的势力。”

“南方的那些人又有什么用，个个胆小如鼠！背信弃义！”说到这便是恨不得连桌子也掀了。

“有好处有功勋就上来分，有麻烦有麻烦就躲，真是比河里的泥鳅都滑！”

“那陈家或许可用。主上，鸿鹄替您联系？”鸿鹄早已习惯了主上的怒气，接过门外下人泡的茶，又蹲下将茶盏的碎片收拾起来。

“这气总要有个发泄的地方，鸿鹄之前在延长青身边安了眼线。鸿鹄替您出气。郡主跟那小戏子，任挑一个。”待那大人气顺了些鸿鹄又说，“那小戏子，延长青宝贝着呢。”

“他身边跟了刃一，怎么得手，别没把气出了，反倒察觉是我们。”

“那戏子不能动，还有那个沈家班呢，人多，总是会有护不住的时候，他延长青有那么大本事吗？鸿鹄会做的天衣无缝。”鸿鹄笑起来，他本就恨延家的人，杀了一个自然是不够，另一个得好好折磨。

他似乎被安慰到了，逐渐的平静下来，不再发脾气。露出一个阴郁的笑容。

“你做事我自然是放心。”

隐匿着是沈梅惜和延长青不知道的暗潮汹涌。

延长青已经到了天子脚下，皇城之中。礼官顺利把这尊大佛送到了皇城，也是辛苦他的，一个月来战战兢兢的不知受了多少惊吓，连肚子都小了一圈，一送到皇城便忙不迭的跑了。

睡了一个月的山林马车，在碰到驿站的床时延长青长长的叹了口气。

“主上。”刃二在床边叫延长青，“那天的人始终查不到，刃一传来信息，除了一名姓张的班主，无人找沈公子的麻烦。”

“多大的本事，连你们都查不到。”延长青把头埋在枕头里，“不过也是，没有那么大的信心又怎么敢一而再再而三的找我。”

“叫刃一不许松懈，人不许撤，好好保护梅惜和郡主。”

延长青揉了揉眉心。起身准备进宫。

皇帝与延长青虽是见面的不多，但永庆皇帝却是有点欣赏这个小辈的，永庆帝看得清，什么人心里想什么。对于永庆帝来说，自己不需要的东西，大方一些给别人又有什么呢。

“皇帝万岁万岁万万岁。”延长青半躬身行礼。

“平身吧。长青。”永庆帝让他起来，又招手叫李公公搬了把椅子来，让延长青坐下。

“今年多大了？”

“回皇上，臣十七了。”

“十七，十七真是个好年纪呀。”永庆帝听着延长青的话，陷入了沉思。他也是这个年纪当上的皇帝，好像，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延长青便沉默着听永庆帝自言自语，不做答。在这么乖张的人面前，自然是不说话为好。

“还没娶亲吧。”

“是，还在孝期，不宜谈婚论嫁。”延长青直接一句话给堵了回去。

“我这还没说什么，你便这样着急。有看中的姑娘了？哪家小姐？”永庆帝笑笑，似乎觉得延长青这样十分有趣。

“长青心上早有一人，臣自知配不上他，他不愿与我在一起。臣却愿终身不娶，只守他一人。”

这番话延长青说的认真，永庆帝却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似的，笑的满面红光，声音洪亮，连胡须都在颤动。

李公公在屏风外听到了笑声，恍惚想到，永庆帝有许久没这样笑过了。

“你都是王爷了还怕配不上她？哪家的姑娘，好大的排场。你说说是谁，朕给你下旨指婚就是了。”

“臣不愿强迫他，请皇帝恕罪。”

永庆帝这时也并无生气之色，只问他：“若是让你为了翊王府，娶个女子你可愿意？”

“户部尚书李家嫡亲大小姐，貌美聪慧，你觉得如何？”

户部尚书李家，祖上是三朝元老，有力的娘家助力，就是配个皇子都够了，给他这个只有个封地的王爷，可是有些浪费啊。

永庆帝这意思？是想扶持自己，想让自己参加朝堂之事？自己又不是皇子，有这个野心去争又有什么用？永庆帝多心了。

延长青：“臣只愿得一人心，愿终身不娶。”

永庆帝嘴角勾出弧度，他活了半辈子，真话假话能分辨的清。这孩子，不像他们说的那样，反而毫无野心。不管是为他那喜爱之人，还是真无野心，他不想拥有这个尚书的助力，也就没有什么坏处。

想到这，永庆帝心情大好，便不提这事，安排个住处，让延长青暂住着了。

“李公公。”永庆帝唤他，脸上的笑意还没下去。

“奴才在这呢。”

“这延长青可真是有意思，我的好侄儿可没他儿子有意思。或许那事可以交给他。你觉得呢？”

“皇上不再选选了？这砚王确实是个妙人，可不需要再谨慎些吗？”

‘砚王’便是延长青的封号。

“不必，就他吧。”

待过了几日，延长青一大早就被宫女们唤起来，又是替他整理服饰，又是梳好发髻。

今日延长青穿一身冰蓝上好的丝绸长袍，绣着片片秀雅竹叶花纹的雪白滚边，与他头上的玉簪交相辉映。显得延长青人修长挺拔，他含笑尤里，连伺候他的小宫女都不大好意思触碰他了。

这番美景颜色，延长青倒也不吝啬给别人看，反正到时候也要在文武百官前让人瞧见的。

“翊王之子，敏而好学，颖悟绝伦。孝于父，爱于兄弟，功德无穷，定是可造之材。今翊王卒，自是子嗣继位。其长兄早卒，其弟继承。朕念其少，却有勇略，可以担任。赐砚王封号……”

这番话说出来文武百官可险些炸了锅，看着站在朝堂中央的少年，只觉得危险，或是后悔。

危险是皇帝如此宠爱他，后悔是没与这个孩子交好。若是日后皇帝提拔，前途无量。

延长青可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只觉得这唱词太长，好笑的很，孝顺父亲爱护兄弟，这说的是自己？还有勇有谋，他知道自己在外名声不好，皇帝还能让唱词这样夸他，简直就生怕大臣们不闹起来一样。不过现在闹也无用了，‘砚王’的名头确实落他头上了。

李公公终于念完。

“臣接旨，谢过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延长青跪下接旨，李公公替他把象征身份的玉佩挂在腰间。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朝堂百官跟着跪下。

这一趟总算是折腾完了，延长青再陪皇帝几日便启程回封地。延长青坐在花园的亭子里。他已经有一月没见到自家那个有点脾气，又漂亮又善良小兔子似的梅梅。这番回去，定要好好把人哄到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