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又沉默了很久，车里的空气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死一般的寂静。

“你有驾照吗？”

走到一个红绿灯口，男人终于开口，又一次打破了僵局。惯常慵懒的语气里透出来几分戏谑。

话音落下，他停顿了几秒，仿佛自己都觉得有点好笑，无奈地对着窗外嗤笑了一声。

……这是对自己能力赤|裸裸的歧视啊。

刚拿到驾照半年的白林感觉有点，不，非常不服气。

一不服气，嘴皮子就有点收不住。

“当然有。”

心虚了一晚上，白林终于提起一点底气，就连说话声音都大了那么，一点点。

“就是，今年刚下来的。”

“但是我会开！”

白林小声补充了一句。看了眼前面的交通信号灯，他绞了绞手里的耳机线。线缠在因为莫名心绪而浸润了层薄红的指尖上，最后乱成了一团。

“……我科一当初可考的满分呢，才不会像某些人，连不能闯红灯都不知道。”

沈晟坐在驾驶座上，听到这里给他气得忍不住笑出了声。

“那一会儿回来你开。”

白林：“……”

这不太好吧。

要是给他开坏了怎么办？

这车看起来，挺贵的啊……

“我，”白林又不想在气势上落下风，就收了一下脸上的表情，警惕地抬起眼，试探性地搭了个腔。

“我也不是不行，就是吧……”

白林摸了摸身边的真皮坐具，感觉自己的钱包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么严峻的考验。

“就是老板你这车，上保险了吗？”

白林表情严肃，这个事情很重要的。开坏了不用我赔吧。

“嗯，”沈晟摸了摸下巴，从后视镜里把白林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他收回视线，修长的手指不经意地摩挲着方向盘。

“没有。”

“刚换国内的驾照，这边的手续还没办全。”

白林：“……”

“那老板抱歉了，我不开没有保险的车。”白林给自己随便找了个借口，看似从容不迫其实慌得一批地往后面撤了一下。

谁知道一会儿他又要怎么搞。白林对自己老板的喜怒无常向来一点都摸不到头脑。

连保险都不缴的人，不值得信任。

“老板，咱们都应该提前交保险的，不能因为年纪大记性不好，就少缴漏缴啊。这不对。”

白林看似苦口婆心实则转换话题地劝了他两句，低头看了眼身上的衣服，心情复杂地把外套扯了下来。

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给他叠了叠，规规矩矩地搁到了座位旁边。车里的空调有点冷，他忍不住把双腿盘了起来。

沈晟看着路旁警示灯，并没有注意到。

“嗯，科一没你考得好。这些都不清楚。”

“啊？”白林思考了一会儿。

“老板，你们那里也有科一？”

眸光一移，从后视镜看见他又露出来的腿，沈晟脸色几不可见地再次沉了下去。

顺便不动声色地把车载空调往上调高了几度。

他连头都没转：“没有。”

“……”

白林感觉自己又被耍了。

“现在我给你两个选择，”他轻咳了一声，往下压了一下自己好不容易消下去一点的火气，把话题又扯了回来。

“一，回来开车。”

白林急忙问：“第二个是什么？”

“二，一会儿把车停交警队里，咱们俩走着回去。”

“而且，先把你衣服换了，再走。”

白林：“……”

“老板，你分不够了？”

听见这句话，前座的人忍不住又皱了下眉头：“你驾照，真的自己考的？”

男人沉默了一会儿，不知道是不是白林的错觉，他语气里居然好像透出几分恨铁不成钢来。

“违反交通指示灯，一次记六分，这你都能忘？”

白林：“……”

怎么感觉他闯完红灯要被扣驾照了，底气却比自己都足？

谁给他的勇气？

白林百般不情愿，万分不服气，但还是抵不过金钱和权力的压迫。老板说，他要是不开，就要从他工资里扣罚款的钱。

变态吧。

一定是变态吧。

你被罚款，扣我的工资？还有天理王法吗？！

可还没办法。自己给变态打工，还是得听变态的。

“踩油门，你踩的刹车。”

“……”

“挂挡，挂挡会么？你挂上了吗？”

“……”

白林屏着呼吸注意着两旁的车流，心里早把他暗骂了不下百八十遍。

转头，身旁的男人斜靠在座椅上，双腿随意地交叠着。一双挑起的丹凤眼半眯，右臂散漫地撑起，看似很不经意，却把他最细微的一举一动都尽收眼底。

昏暗的灯光下，一身冷白皮衬得他刀割一般的锐利曲线又清冷了几分。

反正就是一看就心情不好，恨不能把自己直接扔车外面的那种。

可这被你这么看着，谁还开的下去车啊？！

白林收回视线，给他盯得心跳又乱了几拍，气得直想拍方向盘。忍了忍，还是算了。

就当照顾老年人心情了。

他磨了磨后槽牙，使劲在心里的小本子上又给他划了一道。